華夏四年,6月27日,撒丁島,羅薩港。
羅薩港經過幾年發展,已經頗為熱鬧,每日都有幾艘船進出——而今日卻更加“熱鬧”,港外突然出現了幾十艘海船,大多數都掛著繪有飛獅圖案的威尼斯旗幟,顯然是來者不善!
相比之下,港中的守衛力量卻少得可憐。兩艘燎原級一艘去了安博斯塔參戰,另一艘還在東地中海尚未返回,現在只剩幾艘小船在港,顯然難以應付這個場面——
不過這不是說威尼斯人就能長驅直入了!
“轟!”
伴隨著轟鳴,一枚炮彈自羅薩港東側一座小山頂上的炮壘中呼嘯而出,準確地擊中一艘離岸最近的加萊船,將船上打了個人仰馬翻。
羅薩港周圍多山,華夏人在東側和南側的兩個臨海山頭各設了一座炮壘,內部裝備了自本土運來的120mm大炮,射界足以覆蓋羅薩港方圓十公里的范圍。平日里炮兵就標定了射程內各點對應的射擊諸元,打起來幾乎是一打一個準。
面對這種超越了時代的力量,從開闊海面上而來的緩慢海船幾乎不可能靠近海岸——現在他們的前鋒能到這么近,實際上還是守軍故意放縱的結果。
也是因此,朱涇才能放心大膽地率戰艦出擊,只留一個空巢港口。因為這個看上去空虛的港口,實際上卻是不可接近的堅固堡壘啊!
經過最初幾發標定射擊之后,火炮的射速陡然加快,轟鳴聲連綿不絕。而沖在最前面的十幾艘槳帆船就遭遇了滅頂之災,炮彈以相當高的概率撞入它們的船體之中,即使未命中也能在近距離砸起一片水柱。
它們慌忙躲避,在水面上左支右絀,然而逃跑的速度要遠遜于炮口移動的速度,沒多久,其中的大部分就變成了漂浮垃圾。
落在后面的威尼斯艦船被這場面嚇住,當然不敢繼續接近,轉而掉頭狂奔,遠遠逃到射程之外,等到炮聲停歇了好一會兒,才敢停下重新集結。
其中一艘醒目的加萊塞戰艦上,盧納爾多·格雷德尼戈臉色蒼白,心有余悸地看著南方幾乎要落在海平面之下的羅薩港。
去年底,他力排眾議,推動威尼斯總督和理事會達成了繼續對抗華夏人的決議。一開始,貴族中尚有許多反對者,但兩個月前,華夏人幫助羅馬帝國在愛琴海大舉攻城略地,嚴重傷害了威尼斯的利益,這使得威尼斯人群情激憤,反對的聲音小了許多。因此他得以順利推進當初的計劃,組織一支秘密艦隊,趁華夏艦隊主力外出的時候,偷襲他們的羅薩港基地。
上帝保佑,他們的行動超乎尋常的順利,華夏的戰艦真的傾巢而出,而他們也真的瞞天過海,把艦隊帶到了羅薩港前——然而之后的發展就完全不對了,他們沒能趁機攻占這座看上去防守很弱的港口,反倒被迎頭痛擊,打了個屁滾尿流!
這次被理事會寄予了大量希望的遠征就這么功虧一簣,后果可想而知。逃出生天之后,冷汗夾著熱汗從盧納爾多的臉上落下來,他強行把驚慌壓下去,開始思索起了今后的對策。
還沒等他思考出個什么,這艘加萊塞的船長托馬索·特蘭就找到他問道:“伯爵,我們接下來怎么辦?要不要先撤回去再說?”
盧納爾多下意識地就否決道:“這么撤回去,不就等于完全失敗了?”
托馬索有些急躁地問道:“可是不回去,還能怎么辦?”
盧納爾多在原地轉了幾圈,又把海圖拿出來看,在撒丁島周圍瞄了一圈,突然靈機一動,道:“我們可以去托雷斯!”
托馬索一愣,走到海圖前看了起來。
這托雷斯是羅薩港西邊四十多公里處的一個港口城市,也是撒丁島上的最大的幾個港口之一,人口和建筑數量都比新興的羅薩港多上許多。它由熱那亞人間接控制,駐軍和城防都不算太強,這次威尼斯艦隊帶了不少陸軍來,船上又有大炮,把它攻下來并不難。
托馬索猶豫道:“你的意思是去攻打托雷斯?倒不是不行,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把這座城攻下來了,離威尼斯那么遠又不能長久控制,不是白費力氣嗎?”
盧納爾多彷佛盡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一樣,反常的亢奮地說道:“托雷斯本身沒什么作用,但可是有陸路能通向羅薩的。羅薩海上防衛太強,陸上可能就是弱點,我們趁他們空虛的時候從背后打過去,不就能拿下了?”
托馬索仍然不太相信,華夏人真的會在背后留下這么大的空子?但事已至此,艦隊如果就此回程,前途也多半灰暗,不如去拼上一把。更何況眼前這個老者才是主官,他決心已下,自己就只能服從了。
于是艦隊轉向西航行,等到兇猛的羅薩港離開視野后,才轉向西南沿海岸線航行,撲向了無辜的托雷斯港。
海程并不長,待到下午時分,威尼斯艦隊就出現在了托雷斯人的視野之中。
當他們從羅薩港離開的時候,垂頭喪氣有如喪家之犬,而當他們來到托雷斯的時候,卻一反頹勢,氣勢洶洶——相比兇猛的華夏火炮,托雷斯的傳統戰船和堡壘可太好對付了!
托雷斯本就不是熱那亞人的防御重點,當地軍力薄弱,而威尼斯人還剩下三艘加萊塞戰艦,實力對比嚴重不平衡。
在太陽落山之前,威尼斯人就搶灘登陸,占據了托雷斯的港區,將艦隊中攜帶的近千戰兵放了下來,夜間他們甚至還有空閑去城中征收了不少糧草和民夫。
第二天天亮,他們就沿著托雷斯東方的道路,前往羅薩港。一路頗為順利,他們在入夜前抵達了中途的一處山嶺,也不扎營,點了營火就地睡下,反正夏季夜間也不冷。
第三日,他們翻山繼續向東進發——然后情況就不對了!
“那,那……那怎么可能?”一處小山峰之上,盧納爾多看著北方海面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那三艘醒目的大船,驚慌地叫道:“他們不是在安博斯塔嗎?怎么會這么快就回來的?!”
海面上的三艘大船,赫然是華夏海軍的螭吻號及兩艘驅逐艦。
她們本應在六百多公里外的安博斯塔,按此時一般海船的速度得跑三四天才能跑完,即便羅薩港一受到攻擊就派船去求救,這一去一回也得將近一個星期才行。所以,盧納爾多以為時間還很充足,按部就班地率部進軍。
可沒想到,僅僅過去兩天的時間,華夏人的戰艦就回來了!難不成他們還能未卜先知或者心靈感應不成?
眼看著這三艘船從西而來,逐漸駛入東方的羅薩港中,威尼斯軍隊中人心惶惶,各種猜測和議論飛快地傳播開來。軍官們紛紛前往盧納爾多處,詢問對策。
盧納爾多連逢挫折,焦躁無比,在他們的反復催促之下,不耐煩地決斷道:“不過是三艘船而已,海上厲害,但還能上到岸上嗎?計劃不變……不,加快計劃,我們繼續去攻占羅薩!”
他眼睛紅著,胡須一震一震,做出了一個明顯不怎么理智的決定。部下們有所猶豫,但箭在弦上,他們也沒法提出反對意見,只得由著他去了。
威尼斯人甩下民夫,抓緊時間沿著山道向東進發。不久后,前方探子回報,說東方的出口處有華夏人的哨塔。
“果然不可能毫無防備嗎?”盧納爾多對此并不意外,要真是毫無阻礙就闖進去了,那他反而要懷疑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呢。“但不過就一座哨塔而已,分一隊人去圍攻,其余人繼續進軍!”
說著,他就帶著親衛在長長的隊伍中前行到了最前方,準備親自指揮攻塔行動。很快,那座山口哨塔就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座哨塔的形制風格與歐式石塔有不小的區別,但也有相通之處,主體是一座紅磚砌成的大約三層樓高的圓柱型高塔,塔頂裝有雨篷,塔基的部分圍繞著好幾間磚房,看上去是守軍居住的營房。
總體來說,它的結構符合戰爭邏輯,想拿下來需要費不少力氣,但也僅此而已了,孤零零一座哨塔能有什么用?繞過去就是了。
盧納爾多命前鋒在山口稍停,讓隊伍略作集結,準備一鼓作氣沖過去。又命人從中挑選了大約六十人出來,拿著盾牌,準備先把哨塔圍起來。
這期間,他們自然也被塔中的華夏守軍發現了,幾名穿著白色衣服的士兵在塔頂上對著這邊指指點點,不斷上上下下。
華夏人的海軍實力強大,已經威震地中海,但他們陸軍實力如何,尚未有人見識到。盧納爾多趁這個功夫,就觀察起這些華夏兵來。他們看上去平平無奇,只穿著布質的衣服,并未披甲,也沒拿弓箭什么的,只是在塔頂不斷觀望局勢。
過了一會兒,隨著威尼斯兵越聚越多,塔頂的華夏兵就從后方推了一個器械出來。
“那是什么?”盧納爾多疑惑地看過去,他視力尚好,但這么遠也只能看個輪廓,那器械似乎是好幾根棍子扎到了一起,夏兵在旁邊不住地擺弄著。“嗯?……!”
突然間,那些“棍子”中突然冒出了火光,火光不斷地閃爍著,很快就有砰砰的響聲從塔頂上傳了過來——
與此同時,威尼斯人的隊伍中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突然血肉橫飛,慘叫聲一聲接一聲地發出來,人一個接一個地倒在了地上!
這一切讓盧納爾多目瞪口呆:“這,這究竟是什么!”
噴吐著火舌的機槍正如鐮刀,將排列成行的威尼斯人一個個割倒。
這次盧納爾多帶來的士兵大多都是精銳,而威尼斯一向財大氣粗,給他們配備了精良的盔甲。幾乎所有人都穿著歐洲經典的鎖子甲,部分人還額外加裝了大塊的鐵甲片,更有少數穿上了進口自東方的昂貴板甲……然而這些甲具絲毫不能保護他們,斜上方飛來的鋼鉛復合彈頭輕松的穿透衣甲,撕裂血肉,送他們下了地獄!
最初的震撼過后,滿地的血花和哀嚎很快讓剩下的威尼斯士兵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面對這種不可抵抗的力量,他們轉身就逃,本就不怎么強的紀律完全失去了約束,原先有模有樣的軍陣轟然垮塌!
面對潰逃的趨勢,盧納爾多也無法阻止,只得被裹挾著逃向后方的深山之中。還好,山路崎嶇,往里面逃去后機槍就失去了射界,槍聲停歇下來。
但士兵們猶如驚弓之鳥,仍然混亂著。有人繼續向西奔逃,有人停下來等待命令,相互擁擠之下甚至有人從山路中滾了下去。
盧納爾多驚魂未定,正欲召集軍官整頓秩序,就有另一個噩耗從哨兵處傳來。
“什么,那三艘船又離港了,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