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羅蘭草草吃了午餐，和滿臉失意落寞的特蘭克斯告了聲別，便徑自朝學院教導部走去。
今天陽光熾烈，天氣卻是相當涼爽，明明是盛夏時光，卻有一種秋高氣爽的感覺。
羅蘭趕到教導部大門口的時候，就見老法師霍華德正坐在紅磚樓門邊長椅上，一手拿著一張《都靈日報》，另一手拿了塊茉莉香糕吃著，正悠閑地曬著太陽。
羅蘭走過去，先行了個法師禮，而后說道：“主任，我能打擾您幾分鐘嗎？”
霍華德轉頭瞄了眼羅蘭，目光隨即返回報紙：“當然可以。不過先說好，我可不負責幫你解答法術問題，那是你導師的事。”
羅蘭笑道：“當然不是術法問題。我只是想找您打聽一個人。”
“唔打聽人？這沒問題，你盡管問吧。”說完，老法師又咬了一口茉莉香糕，又頗為遺憾地搖頭：“這玩意真好吃啊，可惜就是太少了。”
羅蘭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忙道：“主任，這個簡單，我回去就寫信，讓莉莉專門給你做。”
沒想，霍華德卻連連搖頭：“不不不，那不行。洛坎迪要是知道了，還不找我拼命.......不說這個了，說正事。你不是要打聽人嗎？說，要打聽誰？”
羅蘭湊上前，壓低聲音道：“大水術師丹迪拉雅。”
名字一出，霍華德動作就頓了下，原本悠閑愜意的神態一下消失不見，他轉過頭，墨綠色的眼眸緊盯著羅蘭，咧著嘴嘿笑：“打聽她干嗎？怎么，你看上她了？”
羅蘭一臉錯愕：“主任，您這是什么意思？”
他真不知道這老法師腦回路是怎么長的，問個人而已，還能想到男女情事上去。看他模樣，不像法師，倒像媒婆。
再說了，就算羅蘭真有意思，但對方可是大法師，還是鯨人，是不朽種族，在法術界身份尊貴，而羅蘭只是個低階小法師。雙方地位差距極大，他羅蘭就算看上，別人也不會正眼看他啊。
他可不是自討沒趣的人。
霍華德目光又移回報紙，自顧自地說道：“我和你說，大師雖然擁有比肩女神的容貌，但她性情孤僻，極難相處。多年來，已經不知拒絕了多少風流俊男。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學院十大俊男之一，也對大師動過心思。可惜清風有意，鮮花卻無情，任我施盡手段，對方連一片花瓣都舍不得落下，哎”
老法師連連嘆氣，滿臉的落寞。
“十......十大俊男嗎？”羅蘭快速瞄了眼老法師光禿禿的頭頂，心中極度懷疑這人是在自吹自擂。
時間很緊，羅蘭懶得和霍華德扯這些荒唐事，他認真強調：“主任，我是認真的，絕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我也沒開玩笑啊！我說的都是心里話。”老法師一臉認真。
羅蘭越發無語，他也不知道話題怎么會轉到這樣奇怪的方向上，他用力撓了撓頭，有些抓狂。
老法師嘿嘿一笑：“羅蘭，或許你現在對她沒有想法，但等你見到她后，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就改變主意。鯨人美女的魅力，不是你我這樣的凡人能夠抵擋的了的。要不然，那些沿海的居民，也不會將鯨人叫做海中女妖了。”
羅蘭不以為然：“海中女妖？不過是一群寂寞水手的幻象罷了。”
“哈年輕人就是自信，就和我年輕時一模一樣。但直到我見到了大水術師，我才知道，原來世上真正的美麗，對人心的迷惑效果，遠遠超出了魅惑法術。是的，遠遠超出！這種迷惑印刻在靈魂深處，永遠無法驅除，會一直跟你到死。”
霍華德眼望天空，目光迷離，他都已經六十出頭的老法師了，竟然在發花癡！
羅蘭對這老頭十分無語，但轉念一想，霍華德和導師的交情似乎很不錯，導師身上的黑歷史一大堆，也不是什么靠譜的人。人以群分，霍華德有這表現，就不算奇怪了。
但是，就算丹迪拉雅真有驚人的美貌，也和他沒有半點關系，他對鯨人也沒有半點想法，他只是想幫娜娜擺脫困境。
他認真道：“主任，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想和丹迪拉雅大師有任何交集。只是我一個朋友最近陷入了一些麻煩，而這些麻煩和丹迪拉雅大師似乎有關聯。”
老法師目光在羅蘭臉上轉了一圈，見他神情不似作偽，這才稍稍收起浪蕩神態，他輕咳了聲，指了指身邊的休憩長椅：“既然是正事，那你也別站著了，坐那邊，聽我給你介紹下這位大師。”
羅蘭松了口氣，再行一次法師禮，才坐到椅子上。
等他坐定后，霍華德收起報紙，瞇眼道：“丹迪拉雅來學院已經50多年了。50年前，她就已經是大法師了。大法師身份尊貴，肯來學院給后輩傳授知識，是學院的莫大榮幸，所以學院就給了她一個終生教授的職位。我年輕時，聽她講過課。她講課的水平還是相當高的，態度負責，當得起術法教授這個職位。”
羅蘭嚇了一跳：“半個世紀前就是大法師了呀。那到現在，她的力量又該到什么樣的程度呢？”
不光是力量，還有智慧、經驗等等，肯定都到達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在地球上，那些頂尖精英的智慧就已經遠遠超過普通人了，在這異界，不朽種族的頂尖精英，壽命過千年，差距只會更大，或許，凡人連仰望的機會都沒有了。
放在地球，對這種人的形容，就是妖怪！
羅蘭有些打退堂鼓了，面對這樣的不朽存在，他的一舉一動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被對方看透。
霍華德嘿嘿一笑：“知道厲害了吧？現在還想打聽嗎？”
羅蘭有心放棄，但一想到娜娜那無助的目光，又實在不忍，想來想去，他咬了咬牙：“主任，您繼續介紹吧。”
霍華德聳了聳肩，繼續道：“她這個人，有嚴重的潔癖，是個很挑剔的人，對格倫麥的古典音樂很癡迷。這50年，她學了很多樂器，但水平都不怎么樣。這也說明，壽命悠長的確會增進智慧，但增長并不是無限的，它和力量一樣，也有瓶頸。我這輩子見過的不朽種族，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精英只是少數，有不少人，活了上千歲了，卻始終沒點長進，仍舊是個廢物。”
“唔主任，您說的極有道理。”羅蘭認同這說法。
之前，他過于看重時間的作用了。如果一個人，天天好吃懶做，生活圈子固定，不主動學習思考，不去接觸新事物，那活一萬年也是白搭。
霍華德笑道：“所以呀，丹迪拉雅的確是個強大的法師，但她依舊是凡人，并非全知的神。你也不必太過敬畏。”
“多謝主任的指點。”
霍華德見他想明白了，哈哈一笑，繼續說道：“說回正題。丹迪拉雅這個鯨人吧，不大好相處，甚至有些苛刻。但是呢，每一個術法大師都不是好相處的人，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羅蘭點頭認同，輕聲問：“那......這位大師有什么劣跡嗎？我的意思是，她以前曾經觸犯過學院禁令嗎？”
“沒有，完全沒有！50年來，丹迪拉雅從未使用法術懲罰過學生，也從未去研究過禁忌法術。”
“那她為什么會來學院呢？僅僅是因為對格倫麥古典音樂著迷嗎？”羅蘭刨根問底。
霍華德撇了撇嘴：“誰知道呢。至少她自己是這么說的。不過，就算她真的另有目的，也絕非惡意。否則，以她的法術修為，何必隱忍50年呢？要知道，50年，對格倫麥來說是三代人，她真有惡意，顛覆學院都不是難事。”
這話沒錯。
一個大法師，要真一心想對學院不利，足夠讓學院崩潰好幾次了。
可是，娜娜之前的表現，明顯是陷入了某種麻煩之中。難道他看錯了，這些麻煩和丹迪拉雅大師沒關系？
霍華德見羅蘭一臉深思的模樣，笑道：“別瞎想了。你如果真想了解丹迪拉雅大師，從我這是問不出真相的。你完全可以去找她，自己去尋找真相。”
“我去找她？”羅蘭一怔，要是丹迪拉雅大師真有問題，他這么干，不是找死嗎？
霍華德笑道：“對，去面對面地接觸一番。這才是獲取真知的唯一方法。”
“那她會不會感到自己被冒犯？我會不會付出一些無法承擔的代價？”羅蘭問的很委婉。
霍華德搖了搖頭：“不會！”
“這么確定嗎？”
“過去50年，足以讓我看清一個人了，哪怕她是不朽的鯨人。你大可以放心去見她，她只是有些不好相處，但內心溫柔。”
“我明白了。”
該問的他都問了，時間也不早了，下午還有課，羅蘭便起身道別。
他相信霍華德不會害他，既然他都這么說了，那他還真要找個時間，去接觸下丹迪拉雅大法師。
“嗨我忘了告訴你，丹迪拉雅還有個毛病。”
“是什么呢？”
“傲慢。不朽種族的通病。你直接這么上門的話，恐怕連她的面都見不到，并且很可能會被她記上黑名單上，列為禁止往來戶。”
“主任，那我該怎么辦？”
“好好整理下你的儀容......對了，你不要再穿難看的長袍，這不合你的身材。還有，你的胡子和頭發，都要好好修修。對了，她喜歡古典音樂，想提高成功率的話，就抽時間好好了解下。”
“唔多謝主任的指點。我這就去準備。”
霍華德嘿嘿笑了聲：“去吧去吧。但要記住，法師最強的武器是理智，保持清醒，別被那迷人的海妖魅惑了心智！”
說到最后一句時，他用手指指了指額頭，目光凜然，已經沒有半分開玩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