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沙爾城西城門前不遠有個三岔路口,路口中央,有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楓樹。就在這棵大樹下,赫忒雅的單人旅途被人打斷了。
準確的說,她的幻形術,被一個格倫麥法師給看破了。
這個法師,看年紀已經60出頭,稀疏的白發只遮住了一小半頭皮,臉上的皺紋很深,皮膚上能看到明顯的老年斑,他的右手、右腿缺失了,看起來空蕩蕩的。
他端坐在馬背上,笑瞇瞇地看著赫忒雅:“小姑娘,你的膽子很大嘛,竟敢一個人闖入紅鷹軍的領地。”
雖然是在笑,但他的眼神卻沒有一絲暖意,被他這么盯著,赫忒雅竟覺得心中發冷,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她發現,這老法師騎的是一匹戰馬,馬的皮護胸上繡著一只線條簡潔的展翅紅鷹,說明這個老法師是紅鷹軍的人。而在巴沙爾城外遇到紅鷹軍的法師,再正常不過了。
赫忒雅早有心理準備。
“法師,我要糾正你一點,我并不是小姑娘。真要說起來的話,我的年紀至少比你大上20歲。”赫忒雅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她用這句話扳回了一開始的弱勢。
沒想,老法師卻哈哈大笑起來,似乎聽見了什么笑話。
赫忒雅略微皺眉:“法師,我覺得這并不好笑。”
老法師止住笑聲,低頭看著赫忒雅:“小姑娘,容我像你介紹下我們紅鷹軍的規矩。在我們紅鷹軍內部,看一個人的地位,不是看他的年紀,而是看他殺了多少外族人。比如我,死在我手上的外族人,已經超過一千個。而你,一看就是個新手,手上恐怕沒沾過血吧,小姑娘?”
殺了上千人的法師,還是外族?
赫忒雅心中一震,暗想:“難怪眼神會這么冷。不過,這老法師竟然殺了上千的外族,難道是光靈?還是說,我的族人?”
她稍稍深想了下,覺得還是自己族人的可能性更大,因為格倫麥過去一直是光靈的屬國,而能擊殺上千個外族的格倫麥法師,肯定不是簡單人物。
對方說的也沒錯,她的確還沒殺過人,前70年的時候,她在帝國腹地學習法術,最近10年,她才加入帝國軍隊,但主要工作是分析軍情,并沒有親上前線。
她明智地收起爭鋒的心思,謙遜地問道:“老先生,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嗎”
老法師淡淡一笑:“我叫洛坎迪,曾經在戰場上,我的敵人給我起了個外號,叫穿刺王。”
“穿刺王.......竟然是你!”赫忒雅失聲喊道,她眼睛一下瞪地溜圓。
30多年前,帝國曾派遣了一支部隊試探碧藍要塞的實力,結果這支部隊慘敗而歸,其間,不少格倫麥法師的名聲也隨著戰報傳到了帝國。
穿刺王洛坎迪,擅長變形系和元素系法術,一手地刺術用的出神入化,不知道多少帝國勇士慘死在他手里。
當時,赫忒雅其實也有參軍的念頭,但聽說了穿刺王的事跡后,她就把這念頭給打消了,在學院繼續苦修了20年,自認有了足夠的能力后,這才加入軍隊。
她從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這個傳說中的格倫麥法師。
洛坎迪哈哈一笑:“對,就是我!”
赫忒雅的心情很是復雜,作為法師,她很是欽佩對方在戰場上取得的成就,但作為帝國的一員,面對帝國的仇敵,她心中卻生出深深的敵意。
赫忒雅打量了下空蕩蕩的褲管和袖子,冷聲一笑:“可惜啊,當年的穿刺王,現在也不過是個殘廢的老頭。看您這樣子,最多也就再活10年吧”
洛坎迪哈哈一笑:“我是凡人,自然會老。不過,哪怕是現在的我,只要我愿意,依舊能輕松把你穿成一根肉串,讓你那所謂的不朽時光,變得毫無意義。”
赫忒雅頓覺屁股一緊,心里有些害怕:“老法師,我是來談判的使者,可不是來和你打架的。”
論法力,她比對面這老法師要強大一些,但論戰斗的經驗和技巧,她自認自己遠不如對手,真要打起來,死的十有八九是她。
洛坎迪嘿嘿一笑,打了個唿哨,路邊的草叢中就跑出一匹馬來:“這也是你還能站在這和我說話的原因。夜魔小姑娘,你不是想了解紅鷹軍嗎?上馬,跟我走吧。”
“如您所愿。”赫忒雅爬上馬背,乖乖跟在洛坎迪身后,朝巴沙爾城走去。
走了幾步路,洛坎迪繼續道:“你是使者沒錯,但依舊改變不了敵人的身份。我希望你能克制心中旺盛的好奇心,免得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白白丟了小命。”
赫忒雅認真點了下頭:“我記住了。”
洛坎迪又道:“我會一路護送你去柏德亞城,也就是說,接下來幾天,我們會一路同行。”
赫忒雅頓覺滿身的不自在,傳說中邪惡的穿刺王竟然會一直呆在她身邊,還要和她同行,一個弄不好,自己恐怕就會成為對方功勛薄上的名字。
“這......老先生,其實我一個人也行的。您年紀這么大了,還是不麻煩您了吧?”
話音剛落,洛坎迪那雙滲人的眼睛就轉了過來,用一種看尸體的目光看著她,赫忒雅就覺頭皮發麻,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急忙補充一句:“或者,您派一個年輕法師過來陪同也行。要是把您給累著了,那就是我的過錯了。”
洛坎迪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嘿嘿一笑:“別慌,小姑娘,我已經很久沒出手了。”
“我信您才怪!”赫忒雅翻了下白眼,對方的動作看著很不靈活,手腳上的傷勢十有八九是新弄的。能弄成這樣,肯定是和人大打出手了。
洛坎迪再次看穿了赫忒雅的想法,他咧了咧嘴,輕嘆了口氣。
“我這傷是一伙光靈弄的。”
“光靈.......他們怎么樣了?”
“你說呢?”洛坎迪冷冷地打量了下赫忒雅,似乎在考慮該從哪個部位進行穿刺。
赫忒雅腿都有些哆嗦了,兩只手下意識放在身后,用力捂著挺翹的屁股:“老法師,我.......你.......還是您來陪我吧。您真強大,有您陪同,路上也安全。”
洛坎迪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看了眼赫忒雅臉上光滑緊繃的皮膚,神情有些黯然:“哎我們格倫麥人終歸是凡人,老的快,不像你們這些不朽種族,30年前一個樣,30年后還是那樣。要是30年前那會,我絕不會受這樣的重傷。有時候,我真想再活個30年,好見證這風云變化的世界啊。”
說到后面,洛坎迪臉上浮現出濃濃的遺憾。
30年前,他為光靈打戰,縱是功勛卓著又如何呢?
現在,輪到為自己的同族而戰了,他卻力不從心了,只能在旁邊當個看客,最多也就是做一些邊角的工作,實在是不甘心啊。
赫忒雅自然不理解洛坎迪的想法。
她正害怕著呢。
別看老法師說著輕松,但他和光靈的戰斗肯定非常慘烈。既然這老法師活著站在這,那他口中的‘那伙光靈’肯定已經全都成了尸體。
一個弄不好,她估計就會遭受和光靈一樣的待遇。
她猛地拉了下韁繩,將馬勒停了下來:“那個.......老先生,我忽然不想去柏德亞了,也不想去巴沙爾城了。您能放我回去嗎?”
肖申爾德說的沒錯,她的確太魯莽了,大大低估了這趟行動的危險性。
她現在后悔了!
洛坎迪沒有轉頭,也沒有拉停戰馬,但身上的法力卻開始加速流動:“如果我是你,就不會中途而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