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事大廳出來，一輛黑色的馬車已經在路邊等著羅蘭了。
這馬車倒不是因為奢侈享受，而是必要的交通工具。
柏德亞比巴沙爾寬廣十倍，要全靠走路，速度實在太慢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紅鷹軍向城中的車行訂了30輛最簡單的馬車。
這些馬車的外觀十分樸素，車廂也小，僅有兩座，也沒什么裝飾，就在車廂外壁涂了一層黑漆，看著幾乎就是一個大木箱子，拉車的馬兒也只配了一匹，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馬車款式。
30輛馬車，總共也才花了不到2萬糧票，大約600糧票一輛，不過是一個普通匠人大半個月的工錢。
言歸正傳。
上了馬車，坐在狹窄車廂里，羅蘭背靠著座位，閉著眼睛，腦子里一個念頭在不斷回蕩：“如何才能說服赫忒雅呢？”
若對方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這事就非常簡單，可惜，這位夜魔小姐活了80多歲，見過許多世面，可能會一時犯糊涂，但絕對不可能一直糊涂。
哎這樣的女人，不好騙啊。
既然沒法忽悠，那就只能用利益打動了。
羅蘭仔細回想著這幾天的接觸經歷，暗暗問自己：“赫忒雅這個夜魔，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沉下心思，細細分析起來。
身出名門，從小養尊處優，萬事不缺，學習法術已經有60年，如今已經是高階巔峰的強大法師。
未來晉升大法師可期。
除去迥異于格倫麥人的奇特膚色外，容貌十分美麗，身材也是一流，甚至被哈拉德帝國的皇帝看重，極有可能會成為帝國的新皇后。
這么一個大貴族出身的女子，對物質上的追求，基本已經沒有了，那就只剩下精神上的追求。
精神追求嘛，又有低等和高等區別。
低等的精神追求，就是體驗感官帶來的愉悅快感，酒癮、煙癮、肉欲等等，上不得臺面。以赫忒雅的品味，肯定是看不上這些低級享受的。
高級的精神追求，要么就是實現心中理想，剛一番大事業，讓自己的名字載入史冊，成為傳奇。
又或者，是踐行自己心中的信念，終生不改初衷。
又或者，是尋求真理，探索世界的深層奧秘。
這應該是赫忒雅目前所在的層次。
羅蘭繼續自問：“那么，赫忒雅的追求是什么呢？”
她從紅鷹軍奪取柏德亞城這件事中，看到了雙方合作的契機，一個沖動，就單人前來柏德亞，試圖促成合作。
當她發現紅鷹軍提出公民法案后，又立即意識到問題的本質，身處險境，卻還想著勸羅蘭修改政策。
總之，這是一個頭腦清晰，頗具洞察眼光，但偶爾又有些自我，有些理想主義的夜魔。
分析到這里，羅蘭大致已經想明白對方想要什么了。
她應該是想為家族增添榮耀，為帝國建立功勛，讓自己的名字載入史冊。
而他和導師之前做的事，卻將她的理想砸個粉碎，幾乎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深入一分析，羅蘭心中已經明了赫忒雅為什么會這么抗拒了：‘前路看不到光了，做的所有事也都失去了意義，雖是活著，卻和死了沒區別。’
羅蘭心中自問，如果是他處于這樣的境地，表現并不會比赫忒雅好上多少。
‘現在看來，這件事處理的實在有些草率了。不過也不能怪導師，他年輕時只在戰場上和夜魔打過交道，出現這樣的誤判也再說難免。’
既然原因想明白了，錯誤也犯了，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想辦法彌補錯誤了。
馬車輪‘咕嚕咕嚕’地轉著，因為車廂沒有懸掛，經過路面的一些小坑時，車廂彈跳地十分厲害，時不時將羅蘭身體顛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羅蘭身體顛的七倒八歪的，心里忍不住想：“若是紅鷹軍能熬過這一關，就趁著勝利，把馬車也換一批吧。”
至于現在，正是艱苦奮斗的時候，就先忍忍。
又走了一段路后，他腦子里已經有了大致的思路。
按著這個思路去做，或許還是不會成功，但應該能大大消除赫忒雅對他個人的惡感。再然后該如何做，就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就是了。
“約翰，轉道去法師監獄。”
“是，院長。”
前往法師監獄的路上，羅蘭依舊沒有停止思索。
“因為多次被騙，赫忒雅對紅鷹軍肯定十分地不信任，怕我們出爾反爾，這也是她消極合作的一大原因。若我能消除這份疑慮，然后再提出一個雙贏的合作思路，她應該有可能會積極配合的。”
想明白了這點，羅蘭又在心中仔細斟酌了下操作的細節，心中稍稍多了一些信心。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夫約翰的聲音傳進來：“院長，到了。”
羅蘭下了馬車，轉身對馬車夫道：“你不用等我了，自個兒會城政廳待命吧。”
馬車不是羅蘭一個人專車，而是共用的，誰有急事誰優先。
約翰應了聲，駕著馬車走了。
羅蘭則大步走進法術監獄，來到三樓房門口，他輕輕敲了敲門：“赫忒雅小姐，我現在方便進來嗎？”
隔了會兒，門內傳來赫忒雅的奚落聲：“嘖我說你堂堂紅鷹軍的法師首領，整天這么虛偽，不覺得累嗎？你要是想進來，我還能把你擋在門外呀？”
羅蘭早已習慣這樣的反應，也不在意，推開門走進了房間。
房間里，赫忒雅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裙，正慵懶地躺靠在一張躺椅上，手里捧著一本書。
羅蘭的目光在赫忒雅的輪廓分明的身體上掃了一眼就轉開了，他看了下書名，發現是他昨天帶過來的，叫《格倫麥民俗志》，是一本雜書，講的是格倫麥各地居民的奇特風俗，用來消遣時間倒也不錯。
“看書呢？”
他轉身關上房門，走到一旁餐桌前坐了下來。
赫忒雅將書放在腿上，白了羅蘭一眼：“除了看書，我一個人還能干什么？想辦法越獄嗎？”
羅蘭自討沒趣，干脆直入正題：“南方傳來消息，費米爾森大法師組建的聯軍，人數已經超過4萬了。”
赫忒雅抬頭看了羅蘭一眼：“挺多的，想必是各地貴族都積極參戰了吧？”
“你說的一點沒錯。”
“看吧，我早就說公民法案是一個昏招，你還不相信。現在知道厲害了吧？”赫忒雅一臉地幸災樂禍。
羅蘭淡淡笑了下：“其實，這個結果在我們的意料之中。”
赫忒雅白了他一眼：“我信你才怪呢。”
羅蘭又道：“另一個壞消息是，太陽帝國正不斷往貝里蘭城派遣了術法部隊，目前已經有1000多人，一半是法師，一半是神官，都駐扎在貝里蘭城。”
赫忒雅笑的更開心了：“1000人的術法部隊。嘖嘖羅蘭，你的戰斗法師訓練好了嗎？”
“目前還在訓練，人數不到光靈法師的五分之一。”
“哎這真是一個悲劇呀。”她夸張地嘆了口氣，眼中卻透著濃濃的笑意。
羅蘭知道，對方之所以這番作態，未必是真覺得高興，只是故意讓他難堪罷了。
他只當沒看見，繼續說第三個情報。
“同時，碧藍要塞傳來消息，要塞周圍的戰線全面收縮，進入防御狀態。據說費米爾森向要塞發布了命令，無論哈拉德帝國怎么挑釁，都必須縮在要塞里，不許出戰，就好像是縮進龜殼的烏龜。”
赫忒雅嘻嘻一笑：“這是自然的。光靈的目的顯而易見，他們打算集中力量，圍剿格倫麥內部的叛軍呢。”
羅蘭繼續說道：“你說的全對，但我們也不是沒有好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