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隱娘扛著神工鬼手馬道平,施展輕功一路疾馳,直到跑出廬山縣十里開外之后,她才放慢了步伐。
隨便選了一個地方,將肩上扛著的馬道平放了下來,聶隱娘才回過身遙望著來時的方向。
“好厲害的武功,這天下什么時候出了這樣一個人物?”聶隱娘自語道,“若非我本身武功不差,好懸要被那人給了下來!”
“呵!”一旁的馬道平聽到了聶隱娘的自語,不禁冷笑了一聲,說道:“你以為,你真就是靠著自己的本事逃出來的嗎?”
看到聶隱娘因為自己這話皺起了眉頭,神工鬼手馬道平接著冷笑說道:“人家那是有意放水,若非如此,你怎么可能從人手底下逃出生天?”
聶隱娘她不清楚呂巖的實力,但是馬道平自己能不清楚嗎?
他在冷眼旁觀的時候瞧得非常清楚,再加上早前他已經領教過呂巖的手段,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呂巖的實力?
聶隱娘自以為她的刺殺之術了得,一擊不中,便能遠遁千里。
可殊不知,到了呂巖那等層次,便是你刺殺之術再了得,只要他不想讓你離開,就算你身法如鬼魅,迅捷如鷹隼又如何?
只要呂巖施展出他那渾厚到不可思議的磅礴真氣,哪怕是聶隱娘武功再高,在對方的手底下也走不了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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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還帶著他這個拖油瓶,想要在那等人物手底下逃出來,根本就不可能。所以馬道平很清楚,剛才是呂巖對聶隱娘留手了。若非如此,她根本就不可能帶著自己逃出來!
面對馬道平的這番話,聶隱娘雖然面上不太相信,但她在心中卻早已隱約有了認同。可她還是有些不解:“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放我們離去?”
“不知道。”馬道平直言不諱地搖頭說不知道,“也許是另有打算,總之他的心思我們猜不明白。”
至于說,呂巖為何會留手?
也許他是別有計較,但馬道平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他能順利逃出來,總比一直作為階下囚要好上許多。
聶隱娘聞言,抬頭遙望著廬山縣城的方向,好半晌默然不語。
“走吧!”收回目光后,聶隱娘呼哨一聲,一匹駿馬從山間奔出。聶隱娘帶著馬道平翻身上了馬背,一路向北而去。
廬山縣,縣衙旁的呂府所在,呂巖在聶隱娘離去之后,把剩下掃尾交給了林縣尉,自己則獨自回到了呂府的書房。
剛一進書房,呂巖便看到了自家夫人正在書房中等候。
“這么晚了,郎君作甚么去了?”金氏迎上前來,替呂巖脫下外袍,端了一碗熱羹遞給他。
呂巖端過熱羹舀起一勺,喝了一口,解釋道:“今夜有人前來劫牢,我追去看了看。”
“怎么回事?”金氏聞言,立刻詢問道,“沒有出事吧?”
呂巖把前后經過,和妻子大致地分說了一番。金氏聽過之后,略作沉吟,問道:“我知郎君武功高強,這么做必是有原因的吧?”
從自家丈夫剛才的敘述中,金氏聽出來自家丈夫是有意縱容劫囚者帶著囚犯逃離,只是她能猜出來這一點,卻猜不出丈夫的用意。
“不錯!”呂巖點了點頭,“近來我參悟精神妙諦,創出了一招千里追魂之法,打算在此試上一試。”
“千里追魂之法?”金氏好奇問道,“這是什么?”
呂巖解釋道:“所謂千里追魂,是借助我打入馬道平體內的真氣來施展。那真氣中含有我的精神意志,我可以借助心靈感應,來感應到已經逃走的馬道平的情況……”
說穿了,這就是‘追蹤器’一樣的的東西。只不過,這里的‘追蹤器’是呂巖打入馬道平體內的真氣,‘信號源’就是他真氣中所蘊含的精神意志,而‘信號接收器’就是呂巖自身的精神意識。
“聽不懂!”金氏聽了半晌,聽得似懂非懂。呂巖說的話每一個字都能聽懂,但這些話中所包含的意思,卻讓她覺得難以理解。
說實話,金氏沒有聽懂,呂巖并不覺得意外。看著自家妻子懵懂的表情,呂巖不禁笑道:“聽不懂就對了。你沒有達到我如今這個境界,自然是聽不懂。”
因為如果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知識,想要聽懂這些話中的意思,需要花費的去學習理解其中的各種概念。當然,如果金氏能到達他這個層次,也能很輕松就能明白他這番話中的意思。
“罷了,聽不懂就聽不懂。”金氏笑道,“左右是郎君要有事做,既然有事要做,那我就不打擾郎君了!”
說罷,金氏端起托盤向書房門外走去。臨出門時,金氏忽然轉身看向呂巖:“郎君事畢之后,請務必早些安歇。”
“我知道了!”呂巖點了點頭,目送妻子金氏離開之后,便關上門窗,在書房的塌上安坐下來。
呂巖默運精神,展開了自己的心神靈覺。
剎那間,呂巖感覺自己整個人驀然一輕,接著便感覺四周豁然開朗。無盡虛空展現在了他的‘眼’前。在虛空中,他感受到有無數莫名事物在流轉變幻不休,演繹出無數瑰麗至極的景象。
“每次看到虛空之中的這些景象,都感覺這虛空并不像往常認為的那樣,一片空茫,毫無任何事物存在!”
呂巖展開心神靈覺后,就看到虛空中有各種瑰麗無儔的景象,他每一次都會為虛空中的這些景象而感到驚嘆不已。
這其中,他能辨認出來的東西,就只有天地元氣。其他的東西就好像是隔著一層薄紗,明明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存在’,但卻無法參透其究竟。
每當他想要進行研究時,就感覺到好像缺了一點什么東西。
觀看了一陣虛空中的景象,呂巖便轉過注意力,將心神沿著冥冥中的某種聯系,將心神靈覺向著虛空遠處探去。
呂巖就感覺到,某個和自己有著聯系的事物,正在向著廬山縣北邊的方向迅速遠去。
在靈覺的感應中,一片影影綽綽的模湖影子,顯現在了他的心神中。
呂巖仔細觀察了一番心神中映照出的身影,其身形大致和神工鬼手馬道平有著七八成的相似度。在這個身影的旁邊,還另外有兩道極其模湖的身影。
“這道身影應該就是神工鬼手馬道平的吧?”仔細分辨了一番,其中一道較為清晰的身影,外形看起來和馬道平極其相似。
至于說另外兩道身影,甚至連是不是人形都分辨不出來。不過,呂巖還是有所猜測:“這兩道身影,其中一道應當是那位聶隱娘,而另外一道身影,要么是接應對方的人,要么就是馬匹之類的代步工具。”
按照呂巖的猜測,應當是馬匹之類的代步工具,可能性會大一些。
“不行,這個影像還是太過于模湖了!”觀看了一陣之后,呂巖不滿足于只能看到這種模湖的影像,便開始琢磨起了,如何能讓影像更清晰一些。
琢磨了一陣之后,他忽然有了靈感:“《奇門遁甲》乃是以數術之理,闡明天地之玄妙。我若是想要完善這一式‘千里追魂’,還需從《奇門遁甲》的中上找尋靈感!”
“若設甲乙丙丁……以相乘乘積……再得除數……復得加減……”呂巖心中快速思考,思維幾乎運轉到了極致。
“正好,我打入神工鬼手馬道平體內的真氣,正在他三百六十處要害節點之處。若以此法調節陰陽波動,正合乎此術數之理……”
“且待我試上一試!”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后,呂巖當即調運心神,以某種有規律的節奏,不斷起伏波動。
這時,神工鬼手馬道平身體的內三百六十處真氣節點,開始此起彼伏的有規律的波動變化起來。因為這種波動變化極其細微,連馬道平自身也未曾察覺到。
遠在廬山縣城的呂巖,在經過一番調試之后,很快便獲得了清晰影像。
“看到了!”心神中,呂巖‘看’到了變得非常清晰的影像之后,不禁滿意的笑了起來。
“果然,他們是乘坐快馬離開的。”呂巖就看著影像中,聶隱娘與神工鬼手馬道平共乘一騎,兩人快馬加鞭的往北邊九江府而去。
呂巖在心中不禁暗道:“九江府距離廬山縣有六百里之遙,他們快馬加鞭,再由幾個時辰變到九江府的境內。也不知這么遠,還能否感應到如此清晰的景象?”
呂巖有心要嘗試一下極限,干脆默運精神,一直保持著映照的景象。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馬道平和聶隱娘兩人距離廬山縣越來越遠,心神映照出的景象,開始變得越來越模湖。
直到兩人行到三百里之外,呂巖這邊就再也映照不出那邊的畫面了。
不過,雖然沒有畫面影像了,但呂巖這邊還是能夠感受到馬道平的一些情況。
呂巖琢磨了一陣,便清楚是自己融入真氣中的‘神’不夠強大,再加上自身的‘神’也不夠強大,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說白了就是‘信號’不夠強,距離遠了接收不到‘信號’,再加上他這個‘信號接收器’靈敏度(神)不夠強,所以才會失去聯系。
搖了搖頭,呂巖對此也不甚在意。在他看來,只要令精神繼續壯大下去,遲早能夠重續感應。
他現在每日天都用先天真氣滋養精神,精神力的壯大速度可以說是一日千里。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他便可感應到五六百里之外了。
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他所能。感應到的。
卻說神工鬼手馬道平這邊,就在呂巖施展千里追魂,鎖定他們的位置時,騎在馬背上的聶隱娘,突然心中生出一股不安來。
“怎么回事?”聶隱娘心下思緒疾轉,想要找出這股不安的來源。
身為一個刺客,聶隱娘能夠走到如今這一步,除了因為她自身的能力之外,再一個便是這源自天生的直覺。
靠著這份直覺,聶隱娘躲過了數次必死的困局。
這次來營救神工鬼手馬道平也不例外,聶隱娘靠著這份天生的直覺,感覺到了局面情況不妙,所以才會當機立斷的帶人離開。
當然,后面她知道了,呂巖心中沒有殺意,再加上有意放縱,所以他們才能順利離開。
但是這次不同,聶隱娘感受到了從四面八方包圍來的那種不安感,就像是自己正渾身赤條條地被人注視著。
聶隱娘壓下心中的不安,目光銳利的掃視四周,想要找出這種從四面八方來的“視線”。
但她不知道,這種全方位的觀察,并非是源自人的目光,而是馬道平體內的真氣流轉變化所生。
就如同掃描光波,掃過聶隱娘的身體時,就會被直覺敏銳的她所察覺。
可惜,聶隱娘不知道那里究竟,只以為周圍潛伏著其他人,正在注視著她,所以她才會有這種感覺。
反倒是馬道平,因為經絡被封,感知力下降了許多,所以才會沒有任何感知。
聶隱娘找不到暗中的目光,便只得夾緊雙腿,讓身下的馬兒跑得再快一些。
直到跑到三百里之外的地方,終于甩脫了那種注視感,聶隱娘才讓馬兒慢了下來。
“剛才那究竟是什么?難道是那人追了一路?”聶隱娘想不明白,但她又不能回去質問呂巖,只得壓下心里的情緒,帶著馬道平繼續往九江府趕去。
呂巖這邊并不知道,他的千里追魂之法,竟被聶隱娘這位直覺敏銳的女人給察覺到了一絲痕跡。
不過,這也怪不得呂巖。
以真氣為寄托,精神溶于真氣之中,哪怕真氣流轉的再細微,也依舊會有痕跡。
除非呂巖能夠不以真氣為寄托,直接將精神凝為種子打入馬道平,并能做到凝而不散。
如此一來,只要神魂沒有呂巖那般強大,任何人都感受不到神魂細微的波動。
可惜,呂巖的修為還差了一個層次,尚還做不到那種不可思議的程度,所以才會顯露出些微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