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高睿對這兩塊元青花瓷片愛不釋手,一番鑒定之后,又帶夏宇和白羽嬌兩人,去了閣樓。
上面有他收藏的元青花。
夏宇對此并不驚訝,都說了,現在搞收藏的,家里沒有幾件元青花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白高睿做古董生意幾十年,家里自然也是有元青花的,而且不止一件。
當然,他這樣的,也算是民間元青花,其他專家啊博物館之類的能否認可,還是個未知數。
白高睿也完全沒想著拿去給其他人做鑒定,頂多也就是幾個至交好友一起欣賞。
他先拿出來的只青花纏枝菊紋小罐,只有十厘米高的樣子,品相也不算完整,頸部有些裂紋。
最明顯的就是有元青花獨有的火石紅,白高睿還高興的說起來源,“這是我當初五百塊錢,在天光墟市場上淘來的。”
白羽嬌這故事聽得多了,也笑著說,“二十多年前的五百塊其實也不少了。”
夏宇說,“現在的價值應該十萬左右吧,爺爺眼力勁真好。”
白高睿還是有些后悔的,“其實當初有經手不少的元青花,可很多都沒能自己留下來。”
“做生意就是這樣的,總得進進出出。”白羽嬌說,他們這其實也算是以藏養藏,“真正能搞收藏的,必須得有強大的資金做支持。”
白高睿也點頭,“做古董生意確實賺不大錢,所以很多大收藏家,都是在其他方面賺了大錢之后,來找我們做收藏的。”
說話的時候,夏宇也仔細欣賞了這只青花小罐。
他打撈的瓷器中,與此相似的就有二十多件,這樣的小罐,應該是用來把玩的。
白高睿又把他另外的元青花收藏拿出來,白羽嬌是早看過的,上次夏宇家里,白高睿的好藏品太多,并沒有來得及展示給他看。
這是一只元青花云龍紋折沿盤,口部折沿,弧腹平底。
很大,直徑約有三十厘米的樣子,層次也相當分明。
最吸引人眼球的當屬盤中的龍紋,昂首向前翻騰旋飛于天際。其張嘴怒視,身體扭動變化強烈,使得龍紋更具動感。
內壁繪“纏枝蓮紋”,俯仰向背各具姿態,葫蘆狀葉片也是元代特征。
口沿間繪以忍冬紋,外壁畫有“變體蓮瓣紋”一周,凸顯了它的層次美。
器形紋飾以及青花的發色,都是元青花的標準樣式。
青花發色濃艷深沉,隱隱閃現“鐵銹斑”,是由于進口鈷料含鐵量較高所致。
這只云龍紋大盤的品相也不算特別完整,盤沿處有很多磨損的痕跡,露出里面胎質的火石紅。
好在盤內青花保存得很好,并沒有什么磨損。
同樣造型的青花大盤,夏宇在集州島的元代沉船中,也是有發現不少的。
當然,也可以這樣說,現在市場上,造假的元青花,基本都是按照元青花的標準器件來的。
但造假者也會開腦洞,弄些類似的圖案出來。
比如最珍貴的人物故事元青花,那更是重災區,基本你能想到的古代人物故事圖,都給你畫上去燒出來了。
眼下的話,拿來做對比的,也就是他帶來的“滿池嬌”瓷片,這個是青花盤的。
而白高睿的這件云龍紋折沿盤,他鑒定為真,“爺爺的藏品真是不錯,這件大盤價值連城。”
白高睿笑道,“價值連城算不上,但四五百萬還是沒問題的。”
一旁的白羽嬌也透露道,“有人最高出到五百萬爺爺都不肯割愛的。”
白高睿說,“這樣的好東西越來越少見,能自己留著,就還是自己留著。”
夏宇自是一頓馬屁送上,這些藏品,留著不賣的話,最后估計也就傳給白羽嬌了。
至于夏宇自己,手里好東西實在太多,倒是不貪圖白高睿的這點藏品。
大家又一起探討一番,之后白高睿還說考考夏宇,白羽嬌就在那偷笑,但沒給他什么提示。
他指著兩青花大罐,問夏宇,“阿宇你看看哪件是真的?”
其實這兩大罐早在夏宇的視線范圍之內,這三十來厘米高的大罐體積大不說,也比較重,基本都在二十斤以上。
但都不是什么人物故事圖罐,畢竟那東西太過稀有,一下出現兩件,著實有點侮辱人智商。
這兩件幾乎一模一樣的青花大罐,都是纏枝牡丹紋。
光看器形其實是沒什么問題的,高防品的都是按標準器形來的。
而這對青花大罐,底部甚至都有火石紅,這水準已然是相當高的了。
這時候,就需要結合瓷器的來源進行分析。
能流傳至今的瓷器,無非也就幾種,存世、窖藏、出土以及出水。
顯然不是出水或者出土的,雖然用的都是麻倉土,但底足部分胎質的新舊以及磨損程度,都是能做為一定依據的。
但仔細看青花的發色,和真正元青花所用的“蘇麻離青”料,所表現出來的,還是有著不小區別的。
真正的“蘇麻離青”料,是帶“閃”的。
真正的蘇麻離青,因為當時的技術無法把礦石加工得十分均勻,大小不一的顆粒在烈焰中的流動中,會產生許多微妙的自然現象。
而現代化學料純粹只能靠毛筆的描畫,人為之處十分明顯,也會顯得比較呆滯,而不出現“閃青”的現象。
其他像是青花發色的濃淡變化,以及串珠等現象的形成,也是鑒定元青花蘇麻離青料的重要依據。
夏宇做起鑒定來,也是挺投入的。
白高睿讓他做鑒定,他也不敷衍,放大鏡,強光手電任他使。
除了用這兩樣東西和瓷器零距離接觸觀察以外。
他還把元青花放置在自然光之下,并且拉開距離進行觀察也很重要。
這個原理仍然在于元青花釉面閃青的閃字,在自然光之下釉面的閃青必然也會有各種態勢。
通過不斷調節與被觀察的元青花的距離,化,并且與青花的發色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這也成為了元青花觀賞的一種樂趣,一種享受。
白高睿看他這么“會玩”,不由得和白羽嬌會心的點頭而笑。
在中國,研究元青花的歷史并不長,甚至可以說是特別晚的。
但元青花,不僅僅是要看器型、看發色、看畫工等等,能夠對釉面進行欣賞并發現它的微妙時,才可以稱得上說是對元青花有了真正認識。
在扶桑,元青花研究重視釉面的光澤,原因就在于釉面的反光變化無窮,呈動態反應。
這和國內書上說的積釉處會閃青是一致的。
他們研究出來的結果就是,元青花在經過了六百多年的歲月之后表面出現了肉眼看不到的凹凸,其反光便不像剛燒出來的瓷器如鏡子一般的平直的反射,而是多角度的。
一旦人的眼睛或者光源移動了,這種反光一下子就“亂”了。這種光的反射有層次感,會重疊,會有一定程度的眼花繚亂。
有時候會有一個迷迷糊糊的面,但在這個面的底下又有會發出強光的小的面。扶桑的學者特別重視元青花的這一特征,稱之為“亂反射”。
這和我們常說的寶光現象如出一轍,我們形容它是溫潤的、內在的、具有玉質感等等。
而釉面極其細微的凹凸不僅使光的反射變化無窮,用手去觸摸的時候,與剛燒出來的像一塊玻璃一樣的平滑釉面所發出的音響不一樣,畢竟摩擦系數不同。
基于這樣的原理,夏宇在鑒定的時候,也有用手指在口沿等地方輕輕劃過并聆聽其聲音是一個道理。
而敲擊底部時,真品和仿品的聲響差別更是明顯。
同時,胎底的潮與干也不一樣。
最后,夏宇鑒定得出的結果是,“這兩件纏枝牡丹花卉青花大罐都不真!”
白高睿讓他說下理由,夏宇也就講了他的認識和看法,也讓白高睿頻頻點頭,他的這兩件都是高仿品。
但這其實并不算什么,他最后還透露了一個重磅消息,“我在集州島發現的完整器件中,就有相似的青花大罐,而且還不止一兩個。”
白高睿和白羽嬌頓時被轟炸得不輕,不止一個類似的元青花大罐是什么概念?
這樣品相完整元青花大罐,倘若是真的,價格基本不會低于兩千萬。
還有好多件?
但這其實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一艘商船上,運載的瓷器數量本來就數以萬計的。特別是這樣的遠洋貿易商船,國內發掘的船只倒還好,有的只是搬家用的,能發現三四件元青花,已經是莫大的驚喜。
夏宇這在集州島海域發現的元代商船,載有元青花的話,不說數萬件,起碼數量也要破千才靠譜。
他要能把這船寶貝都搞回來的話,即便下半輩子什么都不用做,都能活得格外的瀟灑自在。
不過現在他們也沒辦法問得太詳細,也不清楚他打算怎么弄回來,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相比而言,白高睿收藏的這些元青花,數量就真的不夠看。
當然,也不止是他。
全世界博物館里元青花數量加起來,可能都沒有一艘沉船里元青花數量多。
至于民間的元青花,比如現在的這幾件,統計全世界的元青花數量,肯定沒辦法計算在內。
由此,白高睿也也不用隱藏他做古董商這么多年的實力,拿出了被白羽嬌譽為“壓箱底”的好東西來給夏宇欣賞。
這也是一個青花盤折沿盤,但比之前的大不少,直徑就有將近半米,準確的說是48cm。
最中間的花紋是魚藻紋,大盤廣口折沿,淺弧壁,圈足,體態渾厚大氣。
口沿飾花葉錦地,內壁繪纏枝蓮花,盤心圓形開光繪魚藻,游魚肥美生動,四周盤繞漂蕩海藻,構圖完整,最標準不過元青花魚藻紋式樣。
大盤的外壁裝飾的則是纏枝寶相花,圈足,露胎,底部無釉,可以看出明顯的火石紅。
繪畫風格承襲元代典型樣式,層次分明,富麗雄渾、豪放不失典雅。
夏宇也還是用之前的方法進行鑒定,也斷定這青花的色料為典型元代“蘇麻離青”料。
就是不知道是早期出土的還是怎樣,這件青花大盤還是有些磨損的,但這么大的器件,沒有磕碰缺片,已經算是幸運中的幸運。實在沒辦法強求太多。
元青花基本遵循越大越值錢的原則,不管是罐還是盤。
像是白高睿最早拿出來的十厘米高的元青花小罐,市場價十萬元左右。要是三十厘米高的元青花大罐,起碼都要千萬起步。
這盤也是一樣,這樣將近半米直徑的大盤,按照夏宇對市場價格的了解,確認是真品的話,起碼在兩千萬往上。
他在沉船上發現這樣大盤數量并不算多,一共也就二十三件,而且其中保存完整的也就只有二十件。
這會也都被他收進空間里,仍舊泡在海水之中,還沒來得及進行清潔和處理。
夏宇給出肯定答案,白羽嬌也說了市場價格,和他預測得差不多,“有人出了兩千一百萬,爺爺還是打算自己收藏。”
顯然,白高睿是不打算出手他這件寶貝的,只是給出價格,讓夏宇做下參考。
白羽嬌也笑著解釋道,“用金錢來衡量這樣珍貴文物的價值,很庸俗,但也最直觀的讓人感覺到它們的價值所在,哪怕是一點都不懂行的人,也能通過這樣的價格,對古玩文物有比較清楚的認識。”
夏宇自是點頭,“我們都在紅塵俗世生活,免不了的。”
白高睿也挺唏噓,“我搞古董這么多年,也就只留下這三件完整的元青花瓷器,瓷片倒是有不少。曾經最瘋狂的時候,天天都有見到所謂的元青花,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有看到真的,但也買不起,都是行家拿出來的貨,不打眼就算好的,撿漏就不敢想。撿到元青花最大的漏,也就是那件天光墟上的元青花小罐,就開心了好久。”
然后,白高睿又跟夏宇和白羽嬌兩小輩講起一些古董行的陳年舊事,他人生經歷豐富,講故事的能力又是一流,兩人聽著覺得特有意思。
直到奶奶叫他們吃午飯,這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