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玄子說得有些急,大大的喘了口氣后又道:“若周建是個普通縣令也罷,照怒濤門的能量只要花些代價也能壓下此事,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現在大慶已經坐穩江山,徹底的空出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集權中央,而江湖門派就成了首當其沖需要清理的對象,但各大門派道統的勢力根深蒂固,甚至連朝堂之上也有他們的代理人,所以只能鈍刀子割肉,從最為貧瘠,也是門派勢力最弱的云州開始,而周建……就是這新政的開路先鋒!
和他作對,無異于忤逆朝廷。”
聽完這番話,劉弊眼瞳微震,種種的疑惑都順理成章的解開了。
為什么周建作為登科進士,會屈尊來這樣的偏遠之地當一個小小縣令。為什么赤水異變時,官府會冷眼旁觀,而打傷他的大慶內衛恰巧會出現在清野城,因為那根本就是周建的人。
劉弊終于明白,為什么門主宮宏會如此忌憚一個小小縣尊。
他沉默了一會。
和大慶作對的人有嗎?
有,而且還有不少。
二百年前,楚國故地山水天宗,勢力滔天,閣主謝凡神功無敵,自幼周游十八國未嘗一敗,后得楚國鎮國之寶江山社稷圖,獨身可擋百萬大軍,門內入道宗師無數,金丹大修成百上千,連弟子最低都是先天之境,意氣風發,無法無天,竟揭竿而起,揚言恢復大楚榮光,妄圖與大慶分庭抗禮,然而昭告天下的第二天他就死了,山水天宗面積千里的地方被生生移平,只留下了一個深不見底掌印。
一百五十年前,泰合商會會長趙如意富可敵國,生意遍布天下,在北地三洲,每十兩銀子就有五兩屬于泰和商會,錢能通神下連州牧都淪為商會的傀儡,甚至壟斷天下鐵礦,所有兵器制造都要經過他們生產,最后被大慶抄家滅族,連帶著三位州牧,殺得人頭滾滾。
一百二十年前,殺手組織血衣樓,千年傳承下來,曾有刺殺過吳威王的輝煌戰績,只要接下生意,掛了懸賞,就會無休無止的刺殺直到功成,樓內入道之上的黑榜殺手更是手段層出不窮,無所不用其極,從未有人見過他們的真實面目,黑白兩道無不畏之如蛇蝎,直到有一天,他們壞了規矩,接下了刺殺大慶長公主的懸賞,整個勢力被連根拔起,上萬人頭插在旗桿上立在王城周圍。
這就是一統江山大慶。
令人生不起任何抵抗心思的天威。
但……
劉弊睜開眼,曬然一笑。
來到這個世界,他從來都沒想過當什么登峰造極的強者,也不想做什么榮辱不驚,打下一番基業的梟雄。
劉弊唯一想的,就是心中無愧,天下無仇,求得就是一個念頭通達,隨心所欲。
如果大慶要與他結仇,那也只好……
殺出個朗朗乾坤!!!
周慧看到他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臉色唰的蒼白下來。
“我哥哥馬上……”
“就是周建在此,也留不住你這毒婦的狗命!”
“不要……”
周慧眼中蒙上層霧氣,眼神凄離,眉目哀婉,楚楚可憐的姿態簡直令百煉鋼都要化為繞指柔。
說實話,雖然這女人心思歹毒,為人高傲,但容貌著實美艷如花,高傲如天鵝的她現在梨花帶雨的求饒屈服,配上那略顯成熟的女性柔美,簡直令所有男人心中都要生出異樣的情愫,再難對其痛下殺手。
而她能跟在周建身邊做事,靠的自然不是容貌。
面上雖然搖尾乞憐,麻痹劉弊的神經,實則云袖悄然一動,暗藏的薄如蟬翼,鋒利無比的短匕就已經落入手掌。
只見寒光乍起。
這周慧平時不露山水,居然也暗藏著外鍛后期的武功,加之這匕首鋒利無比,秀氣的刃身好像吸收了光線一般看不真切,陡然出現,根本令人防不勝防。
這匕首正是鼎鼎大名的魚腸寶匕,血衣樓黑榜殺手蓑衣客的貼身神兵,哪怕是在一個外鍛武者手中,這一刺之下,便是花崗頑石,精鋼鐵胎,也會如同窗戶紙般被摧枯拉朽的刺個對穿。
就在周慧眼中露出狂喜,眼看著這魚腸寶匕就要扎在劉弊腰上時,她突然感覺胸口一痛,如同被攻城巨錘砸到一般。
耳邊傳來地獄中風兒吹過的聲音:“周建他救不了你了。”
凄厲的血花揮灑長空。
周慧的身體如同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潺潺的鮮血染紅地面。
死不瞑目!
她到死也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她的容顏下半分不遲疑。
歸玄子目光呆滯,滿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怎么敢……”
而剛醒來的歸真子看到這一幕,兩眼一翻,再次癱軟的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只頭綴白羽的灰色神異大鳥落了下來,口中松開,將已然死去的蒼鷹扔在了地上。
這只海東青,便是他剛入怒濤門見到的那只“煤球”,本來內門執事可以選幾個手下協助,但劉弊閑麻煩,索性就加了些錢換來了這只千金難求的鷹中之王。
“做得好。”
劉弊摸摸它的腦袋,喂了顆白色鯨骨膏凝固而成的藥丸,摘下死去蒼鷹腿上的密信展開。
從內容來看,果然是劉宗千寄給周建的,除了匯報劉弊回家的事情以外,大概就是已經將劉家的資產整合完畢,隨時可以全部換成現銀五十萬兩,在大通商行變賣掉所有地產商鋪,還有囤積的糧食后,還可以湊出二十萬兩。
“哼,這件事情果然和周建脫不了干系。”
本來他還無法確定,現在看到了這封密信,他已經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周建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甚至劉宗千此人,根本就不是他所謂的遠房表叔。
思及此處,劉弊將目光轉向了那個正在偷偷往外爬的胖子————大通商行掌柜許德厚。
見到這個兇人看來,這胖子毫無節操的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莫說他身邊的護衛都跑了,就是再多十倍的保護,他也不敢多放一個屁。
“胖子,你掙了不少吧?”
劉弊露出口白森森的牙齒,看著他道:“你也是生意人,應該知道一物換一物的道理,你剛剛想殺我,現在我去取了你的命,不過分吧?”
說完,他沒給許德厚求饒的機會,猛得一腳踢在了這胖子的心口。
劉弊冷冽的目光掃過金瓶山的兩個道士。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歸元子前輩的人情我還了。”
一人踩斷了一根手臂,在他們滿地打滾的痛嚎聲中,劉弊大步走向府邸深處,劉宗千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