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點頭同意為他物色一位臨時代理首輔處理政事。
朱翊镠第一個小步驟也就完成了,感覺還比較順利。
其實,張居正彌留之際已經感覺自己身體不行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書萬歷皇帝請辭。
無奈李太后死死不放。
所以,朱翊镠才有心以李太后的名義說出來。
說白了,問題的關鍵不在張居正,而在李太后。
這也是朱翊镠為什么慫恿李太后破除世俗之禮儀讓她來探望張居正的原因。
張居正臨死之前,也就是張居正病倒請假在家之后,李太后壓根沒機會見到他。
朱翊镠懷疑李太后死活不放手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沒有見到病危中的張居正到底什么模樣。
是否也像朱翊镠昨日沒見到張居正時一樣,對張居正的印象依然停留在唐國強老師那眉目軒朗長須光澤神采飛揚的形象上。
而事實上,病倒后的張居正早已經判若兩人。
相信這也是剛才李太后和萬歷皇帝雙雙落淚的原因。
讓李太后來看張居正一眼,倘若她還忍心堅持不放,那朱翊镠也無計可施了。
恐怕只能用“世上只有媽媽好”這個理論來解釋:讓女人在兒子和她所愛的男人之間作選擇,女人基本上都會選擇兒子。
而男人一般相反,會舍棄兒子選擇女人。
……
既然張居正點頭同意,那與他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本來他就難以支撐,朱翊镠剛才也是三句并作兩句。
“好,張先生不用說話,我交代游管家幾句就走。”
“潞王爺,請。”張居正很是欣慰,實在沒想到自己病倒了,居然是這個平時很不著調的潞王看起來最上心。
“游管家,去,拿筆來。”
“是,潞王爺。”游七屁顛屁顛地取來紙筆。
“我說你記。首先,我給張先生開一副健脾溫中、固脫止血的中藥方:黃芪無錢,桂枝三錢,白芍三錢,白術( zhú)三錢,生姜三片,大棗七枚,陳粽炭三錢,旱蓮草三錢,側柏炭三錢,陳皮三錢,甘草二錢,水煎服,每日一劑。”
游七一一記下。
“第二,以五倍子湯或苦參湯,煎水,先熏后洗患處,湯水冷卻則更換,每日早晚各一次,每次堅持兩刻鐘,熏洗完后,用黃連膏敷貼在患處。”
游七又記下了。
心里頭卻納悶兒,潞王爺咋還懂得醫術?
“飲食方面也要注意,避免進食刺激性食物,如辣,哦,胡椒、蔥姜蒜、酒等,油膩性的食物也盡量少吃,控制鹽的攝入,多吃新鮮水果和新鮮蔬菜。”
“明白。”游七點頭。
“不要久坐,也不要久臥,無論坐還是臥,都要經常變換姿勢,起居有常,平常多做提肛運動,注意大便口衛生,保持通暢。”
“……”
朱翊镠以后世對痔瘡的了解程度與治療經驗,給張居正提出一些建議和注意事項。
當然,這是以調理、治療為主。以張居正目前疼痛的狀況來看,估計已經到了要動手術切割的階段。
但這個時代的醫生恐怕還沒有達到那樣的水準吧?
能動手術刀嗎?
具體什么水準,朱翊镠還真不確定。
只能日后抓幾個醫生問問,神醫李時珍這時候還在世呢,就不知道能不能請來。
眼下,朱翊镠也只能做這些工作了。一方面減輕張居正工作上的負擔,一方面給他提出一些治療痔瘡的可行性方案。
同時,回宮做李太后和萬歷皇帝的工作。
有那么一刻,朱翊镠甚至覺得他穿越,就是為了拯救張居正而來的。
確實沒人比他更合適。
見朱翊镠一副認真又上心關切的樣子,張居正和游七都是感動不已。
交代完畢,朱翊镠也不打算繼續叨擾了。
正起身準備告辭,見進來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小伙子。
匯報道:“潞王爺,爹,武清伯和駙馬都尉來了。”
這兩個臭皮囊……朱翊镠一聽是武清伯李偉和駙馬都尉許從誠,他心里立馬兒感到膩味鄙視。
盡管一個算起來是他外公,一個算起來是他姑父。
哦,不是算起來,確實是。
張居正冷冷地問道:“他們來干嘛?”
“爹,他們說是來看望你。”
“切,信他們。”未等張居正回話,朱翊镠便夷然不屑地說道。
“潞王爺,他倆是那么說的。”
叫張居正叫爹,張居正有六個兒子,四個已成家,那按照年紀來推算,這個小伙子應該就是張居正幼子張靜修。
文質彬彬的一副斯文相。
朱翊镠打量著他,擺出一副王爺的姿態,吩咐道:“就說你爹病了不方便接客,讓他們混蛋。”
沒錯,那小伙子正是張靜修。
聽到朱翊镠這么一說,他訝然無語。
不僅張靜修,就是床上躺著的張居正和旁邊站著的尤游七都是一愣,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塊兒了:這才是真正的潞王爺啊!
張靜修站著沒動,看了他爹一眼。
張居正對武清伯和駙馬都尉從未有過好感。
自擔任首輔以來,那兩個不知使了多少絆子呢。
他也不認為那倆是真心來探望他的。
盡管這一刻張居正感覺潞王爺像之前很混的潞王爺,但他就是感覺舒服,無形中與朱翊镠的心理距離又拉近了一分。
見張靜修杵在那兒,朱翊镠抬手道:“去呀,站著干嘛?對他們兩個還用客氣嗎?”
“潞王爺,他們可是你外公、姑父……”張靜修弱弱地提醒。
“我討厭他們行不行?”
“咳咳……”游七旁邊聽了,笑得咳出聲來。這一刻,他像自家老爺一樣也感覺很爽。
張靜修依然站著沒動。
張居正也不好說什么,畢竟那兩個人雖然討厭,可來頭大。
武清伯李偉是李太后的父親,如今可謂是京城第一號皇親國戚。
駙馬都尉許從誠是嘉靖皇帝爺的女兒嘉善公主的丈夫。
盡管嘉善公主于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逝世,但怎么說也是個老駙馬爺。
那兩人沆瀣一氣,張居正平時很不待見。
當然,他們也不待見張居正。
張居正改革途中,觸犯了他們利益,為此經常跟張居正對著干。
“誒,算了算了。”朱翊镠沖張靜修一擺手,“你不敢,那我出去打發他們好了。”
說著就要出門。
游七忙道:“潞王爺,這是不是不好?”
“有甚不好?”
“潞王爺您看,您探望老爺還沒走,娘娘和陛下也剛走不久,他倆肯定已經聽到了風聲,所以才會趕來,您這樣出去要打發他們走,找什么借口?”
朱翊镠鼻孔朝天:“要什么借口?剛才不是說了嗎?就是討厭。”
游七無語:“……”
但隨即,他豎起大拇指:“潞王爺牛!”
朱翊镠走到張靜修身邊,拍了拍他肩膀,擠了擠眼說:“來,隨我出來好好學習學習,看本王怎么打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