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馮保的府第需要人陪,朱翊镠拉上付大海和陽康兩個。
內廷大太監頭子都有自己的私宅。馮保的私宅位于崇文門東。
“喲呵,好氣魄!”
朱翊镠一落轎,抬頭看見馮保的大私宅便感慨了一聲。
付大海連忙湊上來介紹道:“那可不?這宅子是馮公公提督東廠不久買下來的,轉眼已經十幾年了。”
瞅著眼前這雕梁畫棟軒敞華麗的樓閣,尚未置身其中,便有一種天上人間之感,朱翊镠不由得又感慨了一句:
“伴伴還真高調哈!也不怕人彈劾攻擊他。”
這次付大海介紹的聲音小了很多:“潞王爺,這十幾年來,馮公公將毗鄰人家盡數買下,大興土木又擴建了三次呢?”
朱翊镠點點頭,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他當然知道,歷史上馮保在被貶南京守皇陵之前,確實因為這個被彈劾過。
馮保府第的大管家是徐爵,在朱翊镠剛一落轎時,他其實就眼尖地瞧見了。
只是沒有急著上來拜見,而是第一時間向馮保匯報。
畢竟朱翊镠身份特殊,加上收張鯨為徒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所以徐爵多留了一個心眼兒。
馮保正在吃早飯,一碗紅棗粥外加兩個黃澄澄的小窩窩頭,佐菜是一碟六必居的醬黃瓜。
吃慣了珍饈美味龍肝鳳髓,偶爾吃這樣一頓家常便飯。
他覺得真香!
徐爵急匆匆地跑過來稟道:“老爺,潞王爺來了。”
“誰?”馮保一激靈,忙放下手中的筷子。
雖然他沒有張鯨那么害怕朱翊镠,畢竟是他一手帶著長大的,“伴伴”總不能白叫。
可朱翊镠實在給人不靠譜的感覺,瞧他收張鯨為徒……
馮保暗自高興歸暗自高興,可這叫什么事兒?偏偏李太后和萬歷皇帝都不管。
況且,平常與親王單獨相見過于親密也會引起非議。
再加上朱翊镠這么早趕來,他想干嘛?
徐爵又匯報一遍:“老爺,是潞王爺來了。”
馮保站起,焦急地一跺腳:“那趕緊去迎接啊!難道我還能躲起來不見嗎?”
徐爵忙轉身去了。
馮府的客堂有五楹之大,就是百幾十人坐在里面喝茶聊天,也不會顯得擁擠。
大明京師里的大官大僚們或巨富人家,客堂里都裝了戲樓,馮保家也不例外。
客堂彩繪梁棟極盡藻飾,一應家具大至金飾木雕六折屏風,小至器皿點綴之物,無不精致。
四壁墻上掛著的那些書畫,也全都是宋元精品。
朱翊镠在徐爵引領下進來,看著嘖嘖而嘆。
徐爵躬著身子道:“潞王爺,我家老爺換身衣服就來。”
就說這么一句話,只見馮保已經滿面春風地進來了。
“老奴參見潞王爺!”
馮保正要屈身叩拜,朱翊镠一抬手道:“伴伴無需客氣!”
馮保也就打住,笑瞇瞇地問道:“一大早,什么風兒給潞王爺吹到這里來了?”
朱翊镠沖付大海和陽康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
見徐爵不動,朱翊镠又指向他說:“還有你。”
這樣,客堂里就只剩下朱翊镠和馮保兩個人了。
坐定。
任憑馮保平常如何善于察言觀色,此刻他也猜不明白朱翊镠一大早來目的何在。
“潞王爺,無事不登三寶殿,您來所為何事?”
“咳咳……”朱翊镠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也沒有直承其事,而是先拐了個彎兒。
“伴伴,我說幫你搞定張鯨和張誠,一定會做到的。”
一聽這話,馮保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地瞅了門口一眼,見那幾個走遠了,才諱莫如深小聲道:“潞王爺有心,奴婢心里有數。”
朱翊镠接著又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有我在,我絕不會讓張鯨和張誠兩個妨礙你。”
這話說得赤裸裸的。
馮保內心無比的歡喜,面上卻擺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好像在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也!
確實,這事兒馮保可不想拿到臺面上說,尤其不愿意與朱翊镠坐在一起說。太特么危險了!
朱翊镠又何嘗不知此情?
一大早登門拜訪飯都沒吃本不為此,此刻故意拿出來說。
不得不承認,以親王的身份拿捏馮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伴伴。”
“潞王爺。”
“我娘,我皇兄,還有我,對你都還不錯吧?”
馮保微微一滯,陪笑道:“潞王爺,那當然,還用問嗎?”
“我娘是不是將為我二姐征選駙馬的事交給你負責呀?”
“是。”
問了兩問后,朱翊镠慢悠悠地道:“我二姐心地善良,溫柔體貼,知書達理,人長得又漂亮,那伴伴可得上心,為她物色一位如意郎君哈!”
“必須的啊!”馮保一副對天發誓的樣兒,隨即笑道,“潞王爺一早來就是為了這個嗎?”
“是啊!不知伴伴有了駙馬的目標人選沒?”
“暫時還沒有。”
“如果有的話,還望伴伴先知會我一聲,沒問題吧?”
馮保內心一激靈,但面兒上非常冷靜:“潞王爺是想?”
朱翊镠大大咧咧地回道:“也沒想什么,就是與二姐情深,想提前為她把好關。”
“這事兒不用潞王爺提醒,奴婢也一定會的。”
哼!
朱翊镠心里頭“哼”了一聲,嘴上說得可真好聽。一看見白花花的銀子,立馬兒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吧。
“好,伴伴,那這件事就說定了哈。駙馬人選定下來之前,記得要通知我一聲。雖然這事兒由伴伴負責,可你還得交給禮部,就怕下面的人不上心。”
“他們不敢。”馮保道。
“那最好不過,盡管本王很快也要面臨完婚就藩事宜,但以最快的速度也得滯留京師三年,我可不想看到二姐整日愁眉苦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那是那是……”馮保連連點頭。
“要找一位配得上我姐的駙馬估計是不好找,但怎么著也得過得去吧,總不能缺胳膊短腿的,或是患有一身疾病吧?”
“潞王爺放心,絕對不會,選駙馬雖然不及選妃子嚴格,但也得經過初選,再由司禮監、欽天監算生辰八字,然后由錦衣衛檢查身體有無疾病,最后才能定奪,這么多道程序,斷不會選出歪瓜裂棗來。”
馮保說得可是一套一套的。
朱翊镠不客氣地駁道:“切,程序都是死的,否則選來選去也不會為本朝永淳公主選出一位禿頂的駙馬爺來。”
“……”馮保被噎了一下,這事他當然清楚。
永淳公主是明睿宗的小女兒,為她選的駙馬謝詔確實是個禿頂,讓永淳公主一生承受了莫大的心理壓力。
朱翊镠接著道:“所以說這事兒不可大意,伴伴得用心才行。”
“潞王爺言之有理,老奴記著。”
“好了,那我回去了。”
朱翊镠起身,忽然又咂摸著嘴道:“伴伴,發現你家比皇兄的乾清宮看起來還高級呢。”
“……”嚇得馮保渾身一顫,怎么盡胡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