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镠不得不站住,央道:“娘,此事因我而起,就讓孩兒去幫助伴伴吧。孩兒相信伴伴是冤枉的,這個節骨眼兒上,他斷不會蠢到派人去謀害梁氏父子。”
李太后冷冷地道:“娘也相信馮公公無辜,可有錦衣衛調查,有五軍都督府協助,根本用不著你。你給我回來!”
“娘!”朱翊镠不依,又道,“伴伴受人冤枉、陷害,這會兒他需要孩兒的幫助。”
“即便需要,你也不能去。”李太后柳眉倒豎,疾言厲色地道,“镠兒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朱翊镠夾含著一股怨氣,嘟囔道:“又是身份,身份……既然都盯著孩兒身份,不就是個`潞王`嗎?娘讓皇兄下一道圣旨收回去好了,孩兒可不稀罕。”
“镠兒,你胡說什么?”李太后瞪著朱翊镠。
李太后本就有氣場,她一生氣還真讓人有點怕怕的。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朱翊镠只好走過去,搖晃著李太后的手腕,低聲下氣地央求:“娘,您就讓孩兒去吧,怎么說這件事也是被孩兒捅出來的,梁氏父子本不該這時候死,肯定是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來陷害伴伴。”
朱翊镠軟語相求立竿見影,李太后語氣跟著也平和下來了:“镠兒說的娘都知道,梁氏父子這次被人當作炮灰,萬一,娘是說萬一,萬一有你皇兄參與呢?”
朱翊镠一愣:“……”
原來李太后擔心這個……但還別說,萬歷老兄明著不會,暗著有可能……朱翊镠不由得想起張誠。
張誠臨死前有一肚子話想說但又不敢。馮保肯定也看出來了,所以要追查張誠為何會畏罪自殺,可被他阻止了。
雖然都沒有明言,但他與馮保心照不宣,認為張誠沒有自殺的動機,有可能是他殺,那出手的人有可能就是萬歷皇帝。
因此,張誠畏罪自殺就當作是畏罪自殺吧,不必再追查下去,否則到時候不好收場。
當時,朱翊镠和馮保兩個確實都是這么想的。攻擊的目標看似是胡誠,但其實是張居正。
那這次攻擊的目標明著是梁氏父子,但其實打壓的……傻子都知道是馮保嘛。萬歷皇帝會不會故技重施呢?張居正和馮保是他頭上的兩座大山。一座一座的搬……
朱翊镠愣了愣,詫異地道:“娘為何這么說?”
李太后幽幽言道:“哎!娘只是有種感覺,自那次戲辱宮女被馮公公告發害得他下《罪己詔》后,你皇兄對馮公公就不待見了,總想著打壓擠兌馮公公,刻意提拔張鯨張誠就是最好的明證。”
哦,李太后早已看出端倪,還看得如此透徹……
不得不承認,這時候她的擔心不無道理:兩兄弟不能硬碰啊!是不是?一個明顯要打壓馮保,另一個其實也是想打壓馮保,但目的顯然不一樣:一個是想將馮保從身邊趕走,而另一個只是希望馮保收斂收斂。
朱翊镠回思轉慮,“娘,如果皇兄真有參與此事,那孩兒更應該出面將此事與皇兄撇清。”
“如何撇清?”
“孩兒自有辦法。”朱翊镠胸有成竹地道,“娘就讓孩兒去吧,孩兒一定會給娘、皇兄和伴伴一個滿意的答復。”
李太后在猶豫。
朱翊镠又諱莫如深地道:“娘,請相信孩兒,此事哪怕與孩兒有關,也不能與皇兄有關。”
李太后睫毛一顫,似有所思,但依然在猶豫。
“娘,孩兒只是潞王,被朝臣或世人彈劾攻擊無關痛癢,最多不過趕孩兒出京,反正遲早要出京的,孩兒也不怕。”
言下之意:他這個潞王被牽扯進去無所謂,但萬歷皇帝被牽扯進去恐怕就不好了。
李太后是個玲瓏剔透的人,當然一點即明。
見兒子躍躍欲試又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李太后最終還是拗不過,點頭同意了。
但她同意只是出于對萬歷皇帝的擔憂,真怕有參與。
“娘,那孩兒去了哈。”
“镠兒要記得,不要干預錦衣衛調查,不要仗著你潞王的身份指手畫腳,不要……”
“知道了知道了。”朱翊镠搶斷,一陣風似的沖出去。
“哎!”李太后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她也沒有閑下來,而是朝著乾清宮的方向去了。
“伴伴,伴伴,等等我。”
朱翊镠氣喘吁吁,追趕上垂頭喪氣低頭走路的馮保。
“伴伴,我是來幫你的。”
馮保停下,“潞王爺,這下您高興了吧?將奴婢給坑慘了。”
“我相信梁桂梁邦瑞父子的死與你無關。”
“哼!”馮保一聲冷笑,道,“本就無關,奴婢倒是不怕。只是,經此一鬧,奴婢被世人當作無惡不作的大惡人,也不知娘娘以后還能一如既往地相信奴婢不?”
“這個伴伴大可放心。”朱翊镠撫慰道,“娘信任你二十多年,絕不會因為一件事而輕易改變對你的印象。要改變早就改變了,娘清楚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奴婢是個什么樣的人?”馮保情緒低落地道,“奴婢現在自己都也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朱翊镠想起不久前李太后對馮保的評價,這時候剛好用上,所以回道:“娘覺得伴伴是個小節有失但大節有守的人,所以你就不要擔心娘對你的信任了。”
“是嗎?”馮保反問。
“哦,伴伴不會以為這次輿論是娘親暗中推波助瀾的吧?”
“不瞞潞王爺,起初奴婢還真是這么想的。”與朱翊镠馮保現在也不用見外了,所以口有心出,“但后來梁氏父子一死,奴婢立即明白不可能是娘娘。”
“為什么?”
朱翊镠問。但其實他不用問也知道原因,只是見馮保情緒如此低落所以順著他的話頭。
“那還不顯而易見嗎?掀起再大的輿論,也只能說明那是在提醒敲打奴婢;然而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害死梁氏父子,那就是明顯想栽贓給奴婢想害奴婢,動機不一樣。潞王爺也知道的,奴婢跟了娘娘二十多年,對娘娘太了解了,娘娘是不會干出這種事兒的。再說了,娘娘哪有這個必要?只要她給個眼色,奴婢一切都明白了。”
“那伴伴以為是誰害死了梁氏父子呢?”
“現在不好說,還是等待調查結果吧!”
“伴伴相信我嗎?”
“潞王爺什么意思?”
“說來還真點對不起伴伴,本來沒想著將這件事搞這么大的,只想你為我二姐選出一位好駙馬,同時給伴伴一個小小的警示,讓你收斂收斂,卻沒想到,事態現在發展成這樣,完全超出了我的可控范圍。”
這時候,朱翊镠抱著坦誠的原則,也沒刻意隱瞞什么,帶著幾分歉意由衷地說道。
馮保心領神會,連忙說道:“潞王爺不必內疚,此事說來終究是奴婢先犯下的錯。奴婢見錢眼開,將潞王爺的話當作耳邊風,如果一早就聽潞王爺的勸,便不會接受梁桂的無理請求。此事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奴婢如同潞王爺一樣,也是沒有想到。”
“此事由我而起,我一定會給伴伴一個交代。”朱翊镠拍著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證。
“多謝潞王爺一番好意!不過奴婢還是奉勸潞王爺不要插手,否則會連累到您。很明顯他們是沖著奴婢來的,潞王爺您想,有膽量向奴婢開刀的,試問天下有幾個?潞王爺只是親王,過多干預與您不相干的事不好。這是奴婢的肺腑之言,還望潞王爺聽納!”
朱翊镠笑了笑,問:“我不怕,你怕嗎?”
馮保亦笑:“奴婢怕什么?都敢這樣欺負到奴婢頭上,還用怕嗎?”
“那就好!這件事我幫定了伴伴。伴伴放心,我可是得到娘親的許可了!”
“好吧!”馮保點了點頭,心里涌現一股暖流,“奴婢卻之不恭,誰讓咱倆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蚱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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