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勛寶被捆起來,死鴨子嘴硬,兀自在地上抖狠,罵道:“日你娘的,你們想造反了嗎?”
領頭的壯漢火氣一冒,朝張勛寶屁股上猛踢了幾腳。
張勛寶殺豬似的直叫喚。
老鴇這時已經坐到椅子上,笑瞇瞇地看著地上亂滾的張勛寶。
“把他褲子給我脫下來。”
“是,東家。”領頭的壯漢依言,將張勛寶褲子往下一拉。
張勛寶白花花的屁股登時露在外。
“東家,對惹是生非的潑皮無賴還是老規矩嗎?”領頭的壯漢問。
“嗯。”老鴇答應一聲。
很快便有伙計取來一根竹鞭,交給領頭的壯漢。
“你們要干什么?”張勛寶急得大叫。
“讓你屁股開花。”老鴇道,“看你以后還敢到處想吃白食不?”
領頭的壯漢對著空氣甩了一鞭子。
脆響脆響的。
張勛寶渾身一激靈,頓時感覺屁股涼嗖嗖的,忙不迭聲地求饒道:“大娘,請手下留情!”
老鴇道:“手下留情可以,拿錢來,今天這事咱就不與你計較。”
張勛寶哭喪著臉,央求道:“我身上的確沒有帶錢。”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再也不敢口口聲聲自稱“大爺”了。
“沒帶錢敢進窯子?”老鴇道。
“原本想賒欠來著,但今天這妞兒剛烈,確實沒有上手啊!”
“哼!”老鴇哼了一聲。
“不就是一兩銀子嗎?這樣,你派人隨我到巡警鋪里去取。”
老鴇冷笑一聲,斥道:“你小子還敢在老娘面前瞞天過海。實話告訴你,老娘同武昌江夏巡警鋪是肉連皮的關系,不要說那里的人,就是里頭的每一件物事,就沒有老娘不認識的,你竟然敢在老娘面前冒充張勛寶,就憑這一點,老娘我打死你都敢。”
“我就是張勛寶,你不信,現在就去巡警鋪問。”
“看來,你小子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好,就依你的,明日一早便去巡警鋪。怕你不成?”
那領頭的壯漢,也不給張勛寶穿上褲子,將他像拎小雞一樣,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然后推到柴房過了一夜。
這可得遭罪了!
柴房里蚊子滿天飛,張勛寶雙手被反剪捆著,又光著屁股。
整整一個晚上都沒睡。
哪睡得著?臉蛋、胳膊、屁股,全都是被蚊子咬的疤疤。
第二天一早,當兩名壯漢將他從柴房里重新拉出來時,他看起來已面目全非,與昨晚判若兩人。
但被人控制著,這時候他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得忍下這口氣。
窯子街距離江夏巡警鋪不遠,也就三四里路的樣子。
老鴇當然也去了。
到了巡警鋪門口,老鴇仗著人熟地熟,與管事檔頭又有很深的交情,也不及細看,剛一踏進院子,便扯著嗓子喊道:“蔣大爺,你看看,這只騷狗公是你手下的人嗎?”
然而無人回應。
老鴇這才發現好像不對勁。
平常來這里總是鬧哄哄的,總能聽見有兵爺在說話或爆笑聲,今天卻靜悄悄的一片。而且平日空蕩蕩的院子,今天卻停了一乘大轎,沿著強根,還看見有二三十匹強壯的馬兒。
從院門到公廨門之間,站了兩隊刀兵,廊檐下還有一溜兵士,顯然都不是巡警鋪里的人。
老鴇一看這匹架勢,知道肯定有大人物光臨江夏巡警鋪。她嚇得慌忙伸手掩住嘴巴,一扭腰正眼退出去,正當此時聽見公堂里傳來一聲厲喝:
“什么人如此大膽,竟敢來此衙門喧嘩,給我帶上來——”
也不等老鴇答話,早有兩名刀兵上前把她架住,連拖帶拽帶進廨廳。
這里的一切老鴇原本非常熟悉,在此坐堂問政的管事檔頭蔣三元正是她多年的老相好。只是眼下正堂的臺案后頭坐著一位她不認識的官員,而平常坐在這個位子上的威風八面的蔣三元,此刻卻像一只發了瘟的公雞,蔫頭耷腦的站在臺案下方的梁柱前。
老鴇暗叫不妙,來得很不是時候。
巡警鋪里坐堂的這位官員正是武昌府通判徐來。
昨兒晚,武昌知府接到湖廣巡撫王之垣的緊急通知,說慈圣太后娘娘的婢女趙靈素在武昌境內被白蓮教的匪徒抓走了,要盡快將人找到。
武昌知府于是緊急通知轄下的各州各縣,一方面嚴防死守白蓮教,一方面追查趙靈素的下落。
這樣,武昌府知府、同知、通判、經歷、知事、校檢、司獄等官員全部出動,各負責一個區域。
武昌府通判徐來剛好分到江夏,天還沒亮就趕來這邊的巡警鋪。
因為事態緊急,事先沒有打招呼,所以當徐來的大轎突然停進武昌江夏巡警鋪的大院時,不巧的是剛好該鋪的管事檔頭蔣三元值班,然而蔣三元卻正在和屬下一幫兵士猜拳喝酒,玩著葉子游戲,一個晚上都沒有睡。
徐來頓時大發雷霆,劈頭蓋臉將巡警鋪里值班的人,連同管事蔣三元一頓臭罵,又讓人將全鋪二十多號人全部找來。這一來二去,待全鋪的人聚齊,天色差不多亮了。
徐來又是一頓臭罵,然后訓話,并傳達上頭的指示。
偏偏這個時候老鴇不識好歹冒冒失失地撞了進來。
蔣三元見老鴇像進自家菜園子一樣隨便,頓感涼涼。真個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兵士將老鴇拽進公堂,這婆娘哪曾見過這等陣勢?心中發憷。
她不禁看了蔣三元一眼,若見那家伙根本不敢看她。
更是感覺完蛋了,這是撞在刀口子上的節奏啊!
但她畢竟是渾噩無知的人,加上平常見蔣三元也是這個樣子,所以根本不懂得見官的規矩,像一根木頭似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跪下!”
隨同徐來前來的一名把總沖老鴇大聲吼了一句。
唬得老鴇雙腿一抖,身子趁勢跪了下去。
徐來瞄了一眼老鴇頭上滿插著的鑲金首飾和涂了厚厚脂粉的一張臉,心里頭登時像吃了一只蒼蠅。
本就余怒未消,徐來皺著眉,沒好氣地問道:“你叫什么?”
“胡芬。”
“干何營生?”
“開窯子。”
“啊?”徐來又抬頭看了胡芬一眼,這女人也正拿眼瞅他,可眼神中藏著的那股子淫蕩勁兒,讓徐來很特么不受用。
他皺著眉,明顯很嫌棄地問道:“你方才在院子里瞎喊什么呀?這里是你隨便進出的地方嗎?”
胡芬雖然不懂得官場的規矩,但見平日里威風八面的老相好此刻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她也能分清眼前這位官員比蔣三元要厲害得多。
只得如實回道:“咱說要給蔣大爺送來一只騷狗公。”
“送什么?”
“騷狗公。”
頓時引來一陣竊竊的笑聲。
徐來一拍案臺,大聲斥道:“大膽潑婦,竟敢對本官如此說話,來人,把她拖下去,狠狠打她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