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三朝為官,都已經做到天官的位置上,可以說是頂天了。
做人做事他都很有分寸。
眼下卻說出如此傷人心的話,可見他真的不希望小婉跟著他走。
有一種愛叫放手。
給小婉留足了銀子,讓她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啟新的生活——這才是嚴清希望看到的結果。
然而小婉卻不希望這樣,朱翊镠救她出來的時候她就說過,如果老爺真的拋下她不管,她只好一起死了之以明心志——這也是朱翊镠擅自做主偷偷將她帶到這兒的原因之一。
可眼下的情景……
一個潔身自好的女孩子家,哪里經受得住這般羞辱?
小婉聽了嚴清這般傷人心的話,頓時臉色臊紅,她深情而又悲傷地看了嚴清一眼,哭訴道:
“老爺如此說話,奴家日后還有何面目見人?既然老爺不肯帶奴家走,那今天奴家就死在你面前了。”
說罷,也不等嚴清反應過來,小婉已經以無與倫比的速度站起身來,一頭向堂中楹柱撞去。
“不要。”
“不要犯傻。”
朱翊镠和嚴清幾乎同時大喊。
兩個男人猝不及防。無奈嚴清年長動作遲緩,而朱翊镠盡管已經神速地撲上去了,但也為時已晚。
只聽得一聲悶響,小婉頓時倒在楹柱之下,額頭上血流如注。
“來人,快來人……”
慌得嚴清連聲大叫,此時他早已顧不得什么形象和落魄之態了。
外頭立即有幾個人沖進來。
“叫醫生,醫生呢?”
嚴清著急得都快要哭了,臉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著。
別說朱翊镠,就是嚴清自己都沒料到小婉竟是如此剛烈。
“老爺,隨行的沒有醫生。”剛才沖進來的領頭人回道。
“那有沒有懂得醫術的?”
“老爺,沒,沒有。”
“嚴老,不用擔心。”這時朱翊镠開口道,“她只是用力過猛昏過去了,將她傷口巴扎一下,應該很快就能醒來。”
“哦,忘了潞王爺原來懂得醫術。”嚴清這才想起來。
“讓他們都出去吧。”朱翊镠道。
“你們……”嚴清一擺手,沖剛才進來的一幫人做了一個手勢。
那幫人立即躬身而退。
嚴清俯身百般憐愛地抱著小婉,見朱翊镠正在巴扎她的傷口,再也忍不住不禁潸然落淚:“你真傻!”
一會兒小婉悠悠醒來,睜開眼的第一刻便看清是嚴清,她也顧不得疼痛問道:“老爺還是不理奴家嗎?”
“你真傻!”
嚴清這般年紀,竟像正在熱戀中的男生,癡癡地望著小婉。
“老爺不趕奴家走了嗎?”
“早知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當初我就不該招惹你了。”
小婉淺淺一笑,似乎剛才猛力一撞所帶來的疼痛早已經不復存在了,她甜蜜而幸福地道:“老爺,已經晚了,今生今世您休想擺脫奴家。”
“我輸了。”
“老爺答應帶奴家一起走?”
“不帶你走,你再尋死怎么辦?”
“哎呀!奴家的額頭好痛!”直到這時小婉才感覺到疼痛似的叫了一聲,不過這一聲叫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
嚴清將小婉扶起來,輕輕咳嗽一聲有點不好意思:“潞王爺在呢。”
小婉回之一笑,做了個鬼臉。
嚴清以訓斥的口吻道:“很痛是吧?看你以后還敢做傻事不?”
“奴家不怕痛,就怕老爺動不動趕奴家走。看老爺以后還敢趕奴家走不?”小婉“針鋒相對”,莞爾一笑。
這次輪到朱翊镠輕輕咳嗽一聲了。
嚴清將小婉拉到朱翊镠跟前:“來,這次你得感謝潞王爺!”
小婉斂衽施禮,“潞王爺,老爺,奴家有個想法,不知您們同不同意。”
“說吧。”朱翊镠道。
“雖然奴婢與潞王爺認識的時間很短暫,可也看出來了潞王爺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否則也不會撮合我們帶奴家到這里。奴家有個不情之請,很想高攀叫潞王爺一聲`哥哥`,以表達奴家心中的感激與厚愛之情。”
“好哇!”
“那怎么行?”
朱翊镠與嚴清再一次同時開口,只是一個說好一個說不行。
“嚴老,為什么不行?”朱翊镠問。
“潞王爺,小婉她,她……”
嚴清發現話已經分明到了嘴邊,可就是不知如何表達。
“她怎么了?”朱翊镠笑。
“她太大膽了,沒有規矩,與潞王爺怎能兄妹相稱呢?”
“嚴老,是你太見外罷了。她是個性情中人,想叫我一聲哥哥,我倒是很樂意呀!”朱翊镠開心地道。
“可潞王爺比她小。”
“那好說,她叫我一聲`哥`,大不了我叫她一聲`小婉姐姐`嘛。”
小婉雖然沒有開口說什么,但她肩上的一喜悅已經說明一切了。
反倒是嚴清,好像無法理解似的說道:“潞王爺,這成何體統?”
朱翊镠不以為意地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人世間所有的體統,說到底不過都是人定的。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受它的約束?況且,我與小婉姐姐你情我愿,又沒礙著別人什么事兒,有何不可?想必嚴老也知道,我向來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怎么高興怎么來豈不快哉?是吧小婉姐姐?”
朱翊镠先叫上了。
小婉回道:“是,好哥哥。”
然后兩人相視一笑。
嚴清搖頭,感慨地道:“年輕人的世界,我這個老年人還是不能理解啊!”
但隨即,他笑道:“不過,既然你們都高興,我也能接受。自以為我這人雖然中規中矩,但還不至于如此迂腐。總之賺的是我們,虧的是潞王爺。”
“不虧,不虧。”朱翊镠連連搖頭,洋洋自得地道,“賺了一位小姐姐,我已經感到心滿意足。”
隨即他話鋒微微一轉:“只可惜你們將要離開京城,我再也聽不到小婉姐姐彈奏琵琶給我聽了。”
嚴清和小婉都沉默不語。
朱翊镠也沉默。
忽然,嚴清嘆了口氣,他思緒萬千感慨地說道:“有什么辦法?陛下正大刀闊斧地清算太岳先生,厄運隨時會降臨咱們這些人頭上。”
“嚴老忍心嗎?”朱翊镠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不忍心又能怎樣?難道我們還能做出什么改變?”
“能。”朱翊镠毫不猶豫,信誓旦旦地回道,像是提前演練了無數遍。繼而他還覺得不夠似的,又補充了一句,“只要有心,一切皆有可能。”
嚴清望著朱翊镠不眨眼,帶著幾分疑問:“怎么感覺潞王爺話里有話?”
朱翊镠有心,如是般回道:“確實說有也有,但說沒有也沒有。”
這么一說,嚴清更加感興趣了。
不知不覺這個月的月中又過完了,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