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您看。”
馮保氣嘟嘟地將六科廊言官為童德平寫就的訃告遞到朱翊镠面前。
“就是有人想搞事兒,尤其是那幫言官。”繼而馮保又憤憤地補充道。
朱翊镠接過看了一眼,但也沒太當回事兒,畢竟先頭已經預感到了。
所以他不過微微一笑,問道:“伴伴給童家送去了慰問撫恤金吧?”
“萬歲爺,送去了一百兩銀子,而且奴婢還知會工部尚書潘老并取得他的同意,童主事的喪事將由工部出資。”
“好,咱盡到責任就成了,其它的不用我們操心,也操心不來。”
“萬歲爺,奴婢是氣在有不少官員故意將矛頭對準京察。更為可恨的是他們居然繞過童家,也不經童家人同意,請來哭喪的婆子有心造勢。”
“他們以為這樣就能阻止京察嗎?”
“想必有許多官員是這樣想的。”馮保回道,“他們根本無法理解萬歲爺整頓政務、刷新吏治的決心,而且也不理解萬歲爺京察的目的。別說童主事的死另有原因,即便就是因為京察而死,萬歲爺的旨意已經頒發,也斷無收回之理,不知道那幫人是怎么想的。”
朱翊镠還是微微一笑,“你派人去看看到底是誰挑的頭。”
“萬歲爺,這個不用您提醒,奴婢自然知道。”馮保回道。
“嗯,還是那句話,咱把自己需要做的做好。”朱翊镠點點頭,繼而臉色一沉認真地道,“可倘若誰想煽風點火唯恐不亂,朕也不會客氣。”
“奴婢明白。”馮保心領神會,恨恨地道,“對有些人就是不能仁慈。”
朱翊镠沒有作聲。
心想任何時候只要是改革,必然會觸犯到部分人的利益。
那跳出來反對的人必然大有人在。
更何況是嚴苛的京察?
而且這次京察與往常還大不同,不僅僅只是考察不合格的官員。
在許多官員心目中,這次京察不過是朱翊镠鏟除異己的一種手段。
“萬歲爺,工部尚書潘季馴潘老請求覲見。”
朱翊镠與馮保正說著,值守的內侍進來稟道。
這都不用說,兩個人也知道潘季馴為何事而來。
“有請。”朱翊镠一擺手。
馮保與潘季馴本是一道進京的,只是比起馮保,潘季馴要低調得多,而且引發的議論也小得多。
一來潘季馴本身不及馮保吸睛,二來他是專注做事的人。
但潘季馴一進京,與馮保一樣,立即回到之前的工作崗位上。
所以潘季馴二度擔任工部尚書。
只不過比起憤憤不滿的張鯨,原工部尚書則是主動讓位給潘季馴。
潘季馴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得知是朱翊镠請回來的,那工部尚書一職沒有人敢與他爭,順理成章。
“臣潘季馴叩見陛下。”
“潘老無需多禮,請坐。”朱翊镠做個手勢請潘季馴入座。
他與潘季馴雖然遠遠不及與馮保親密,但畢竟也相處過。
“潘老何事覲見?”朱翊镠問。
“是為童主事的死而來。”
“朕與伴伴已經猜到了。不知潘老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陛下,童主事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去,臣擔心,本來就窩了一肚子氣的京官大僚們,當然只是一部分,覺得終于找到了一個泄憤的機會。臣已經感覺到了,京城本來就不平靜的局勢,驟然間緊張了起來。”
“朕與伴伴剛才還說到這個事兒。”
“也擔心有些不明事體的官員想趁機鬧事嗎?”潘季馴問。
朱翊镠與馮保都點了點頭。
“陛下,不過說實話,臣也有一個為難之處。”潘季馴緊鎖眉頭。
“潘老請說。”
“童主事之死,大家都心知肚明原本也不算什么大事兒,可在這個時候對于京察無異于火上加油,大大激發了某些鬧事者的斗志。臣聽說一些本來還在觀望的官員,這一下子也壯著膽子加入到鬧事者的行列中。”
“伴伴也擔憂,剛朕與他說過,做好我們自己該做的就成。”
“臣明白。很明顯某些官員將矛頭對準京察,臣自然會非常謹慎,不會往里頭摻和。所以送挽幛悼念這些事兒,臣都盡量約束部下不要去,可竟有部下直面指責臣對部屬無情,說臣不去,但別約束部下也不能去呀,畢竟童主事乃本部主事,臣聽了心里有點兒不舒服,所以才決定覲見陛下,請示到底該不該刻意壓制部下呢?”
“隨他們去吧。”朱翊镠道,“鬧鬧更健康,這樣鬧鬧也好。”
“鬧鬧更健康?”潘季馴微微一滯。
“不鬧不知道朕的決心。”
“哦,臣明白了。”
“伴伴與潘老還有其它事嗎?”
“沒有。”馮保與潘季馴異口同聲地回道。
“萬歲爺,奴婢先行告退。”馮保跟著道,“只要有任何動靜,奴婢會第一時間向您稟報。”
“臣也告退。”潘季馴跟著站起來。
這樣兩人就此離去。
潘季馴回到工部也知道怎么做了。
馮保更不用說。
非但如此,他還在琢磨,這件事要怎樣幫助朱翊镠做點什么。
關鍵時刻有些官員就是不明事理。
雖然馮保能理解,畢竟京察到時候肯定要觸犯部分官員的利益,但他絕不容許某些官員借機鬧事兒。
只是,該如何警告呢?
或者說,該采取什么手段呢?
馮保正自沉思,忽然見一名值守太監傳話說:“馮大公公,鄭淑嬪娘娘請您過去翊坤宮一趟。”
“這時候哪有閑工夫?”馮保有點不耐煩地嘀咕了一句。
“可那邊來人務必請您過去一趟,說有要事與您商議。”
“現在就去嗎?”
“對,讓您馬上過去。”
“知道,知道了。”馮保不耐煩地一擺手。現在只要一想到鄭妙謹,他就自然而然聯想到,找他肯定是為了追尋朱翊镠與朱翊镠之間的事兒。
第一次他還覺得好奇,可事后一想還是覺得不要摻和為好。
畢竟這是君主與嬪妃之間的事兒,他一個做奴婢的瞎摻和什么?
關鍵是,許多他也不知情啊!
所以,當聽到鄭妙謹有請,他本心是抗拒不想去的。
然而,傳話的說務必要去,他也沒辦法,不能不去。
眼下朱翊镠只有三個女人呢。
除了李之懌,就數鄭妙謹,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得去呀。
馮保起身,朝翊坤宮方向去了。
到翊坤宮,見鄭妙謹正在暖閣里等候。見到行禮坐定。
鄭妙謹第一句話就是:“馮公公,皇帝眼下正愁吧?”
“是。”馮保點頭。
“為了京察?”
“嗯。”
“是因為工部一名主事的死嗎?”
“……”馮保愣了一愣,沒想到鄭妙謹找他來竟是為了這個嗎?愣過之后忍不住問道,“娘娘找奴婢來,不是為了追尋您與萬歲爺之間的事兒?”
“那件事兒問你你清楚嗎?”鄭妙謹沒好氣地道。
“的確不清楚。”馮保強顏一笑。
“今天找你來不為那事兒,而是專門為工部那名主事的死。”
“哦,是嗎?”馮保一下子如釋重負精神頭兒足了。
“嗯,知道你們正著急上火。”
“娘娘深居翊坤宮,原來也知道這件事哈。”
“不僅知道那名主事的死,還知道有些官員想渾水摸魚大肆造勢,阻礙京察的推行呢。”
“那娘娘有什么好主意?”
“哈,算馮公公問對人了。”鄭妙謹詭譎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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