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萬歲爺乃大明之主,為張先生平反只是您一句話的事。”
馮保說道。
作為張居正曾經親密無間的政治盟友,他當然希望張居正盡快回歸。
“朕決定等番王他們一到東番,便立即為張先生平反。”
“萬歲爺,奴婢覺得番王到抵達東番沒有三五個月恐怕不行。”
“三五個月?”朱翊镠微微一滯,“朕明確告知最多一個半月。”
“萬歲爺,這怕是很難。”
“伴伴何以這般認為?”朱翊镠感覺馮保好像話里有話。
“第一,東南沿海一帶的居民肯定不愿意遷往東番,畢竟那是一片島嶼,在外人眼里荒無人煙,遷徙那里沒有任何保障;第二,要抵達東番需穿過很長的海峽,而那里倭寇與盜賊橫行,盡管有馬棟率領的兩萬精兵護持,可一旦進入海峽,其戰斗力大為減弱。番王入駐東番,肯定都知道帶去了不少銀兩,倭寇與盜賊豈能不眼紅去搶奪?一旦發生沖突海戰,抵達東番就難上加難,三五個月估計都到不了。”
不得不承認馮保的擔心有道理,事實原本就是這樣。
但朱翊镠還是相信馬棟。
“番王那邊一有消息,馬上告訴朕。”
“奴婢知悉。”
“哦對了,剛才朕與伴伴言及改革皇室宗親的事,暫時不要對其他人說。”
“奴婢明白。”
“至于給張先生平反……還是等大哥那邊有了消息再說吧。”
“萬歲爺為何有這般考慮?而不是立即為張先生平反呢?”
“清算張先生是大哥的主意,朕還是想等大哥但到了東番再說。”
“可如果番王一年半載到不了東番或是永遠到不了東番呢?”
“……”朱翊镠又是微微一滯,總感覺馮保話里有話,不禁凝望著馮保道,“伴伴是什么意思?”
“萬歲爺,剛才奴婢說了,倘若途中遭遇倭寇或海盜攻擊呢?或是在大海中遭遇暴風浪怎么辦?萬歲爺不要怪奴婢是個烏鴉嘴,`誨淫誨盜`的道理萬歲爺肯定懂得,番王此去東番,遭遇危險是有很大可能的。”
“伴伴,你看著朕的眼睛說。”朱翊镠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馮保只得對視。
四目相對,朱翊镠發現馮保的眼睛竟仍有閃躲。
“伴伴,是不是大哥遭遇了危險?”
“……”馮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正欲開口,只見一名內侍進來,稟道:“萬歲爺,首輔申先生求見。”
馮保頓時小松了一口氣。
朱翊镠抬手道:“請申先生進來。”
但眼睛依然盯著馮保問:“伴伴一定有事兒瞞著朕,對不對?”
馮保尚未來不及回話,見申時行已經進來了。
“臣申時行叩見陛下!”
“平身。”
賜了座,朱翊镠警惕地問道:“申先生有事嗎?”
“臣是有一件事要向陛下稟報。”申時行偷偷看了馮保一眼。
“申先生請說。”
“臣收到消息,番王他們在大海中遭遇海盜襲擊。”
果然!
“什么時候的事?”朱翊镠忙問。
“昨晚就收到消息。”
“那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朕?”朱翊镠以責斥的口吻。
“馮公公,還是你來說吧。”申時行沖馮保一抬手。
馮保恨恨地瞪了申時行一眼。
“伴伴,你果然有事兒瞞著朕。”朱翊镠大聲呵斥。
“萬歲爺,奴婢的確想隱瞞此情,請萬歲爺恕罪!”
“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昨晚確實收到消息,稱番王在通往東番的海上遭遇海盜的襲擊。不過奴婢擔心萬歲爺與太后娘娘著急,所以斗膽選擇了隱瞞。再者說了,即便讓萬歲爺知道,可遠水救不了近火,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還不是只能依靠番王與馬棟他們自己。”
“有沒有傷亡?”
“傷亡在所難免的。”
“那番王呢?”
“萬歲爺放心,番王指定沒事兒,海盜盡管橫行猖獗,但還不至于消滅本朝兩萬精兵,最多嚇唬嚇唬他們,企圖搶走一些金銀珠寶。馬棟乃馬芳之子,不會任由海盜宰割。”
“你們退下吧,以后有什么消息,務必第一時間通知朕。”
“臣遵旨。”
“奴婢遵旨。”
申時行與馮保當即應聲而退。
朱翊镠也沒多說什么。其實冷靜下來一想,馮保說得也對,盡管他選擇了隱瞞,但知道了又能怎樣?
確實遠水救不了近火,也只能依靠朱翊鈞與馬棟他們自己。
馮保一出來,就帶有情緒地對申時行說道:“申先生,不是已經告訴你了不要向萬歲爺稟明此事的嗎?”
申時行倒是很鎮定:“馮公公,這件事又怎么隱瞞?”
“隱瞞一時是一時嘛。”
“萬一番王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如何向陛下與兩宮太后交代?”
“你就是怕事兒。”馮保氣咻咻地責備道,繼而降低音量,“咱是將你當作自己人才這么說,倘若番王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兒嗎?不為萬歲爺與張先生著想,也得為我們自己著想啊?何必讓番王爺留在人世?死了不是反倒清凈嗎?”
“馮公公,這種話不能亂說。”
“我沒有亂說,咱是一路人,在番王眼里,我們都是他的對頭人。”
“其實如實稟告,陛下也幫不了番王什么。”申時行不緊不慢地回道。
“盡管如此,可你這波操作,不是讓我難堪嗎?”馮保責道。
“陛下什么都沒說哦。”
“哎!”馮保嘆了口氣,拂袖而去,總感覺與申時行共事差了點什么,且不說心有靈犀,都已經明確叮囑過了,居然還啪啪啪地過來打他的臉。
但馮保也沒有回司禮監,而是去了鄭妙謹所在的翊坤宮。
“娘娘,又讓萬歲爺不開心了。”
馮保一見到鄭妙謹,就搖頭嘆氣地說道,繼而將剛才發生的事告知。
“申先生的確有些膽兒小!”鄭妙謹聽完感慨地道,“不過好像也沒啥關系,皇帝知道便知道了吧。”
“奴婢可是謹遵娘娘的吩咐哈,壞事兒的是首輔申時行。”
“本宮知道了,心里有數。”
“娘娘認為番王能成功抵達東番嗎?”
“到了就到了唄,一個廢帝難不成還能翻起多大浪花?即便能抵達東番,經過這番變故,他到東番就更難了,其實也根本談不上任何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