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不給駙馬爺松綁?”剛才氣喘吁吁跑進來傳話的衙役著急地吼道。
四名負責看守的衙役猶豫片許,但其實也不叫猶豫,準確地說是有點不相信或者說壓根兒不敢相信。
“還愣著干什么呀?”那傳話的衙役更是著急了,“這位就是當今永寧公主殿下的駙馬爺呀!”
“哦,哦,快快快,松綁,松綁,給駙馬爺松綁。”
四名衙役七手八腳瞬間便將嚴永凡松綁了。
先頭一直與嚴永凡說話,也就是稱呼嚴永凡為“嚴兄弟”的那位衙役,尷尬地笑道:“原來,原來您是駙馬爺呀!小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居然還敢與您稱兄道弟,我,我……”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那衙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然后跪在嚴永凡面前磕頭求饒。
其余三名衙役也都跪下磕頭。
“起來吧,不知者無罪。”嚴永凡俯身攙扶,“況且,我是駙馬沒錯,難道駙馬就不該有朋友嗎?昊然兄。”
習慣稱呼“嚴兄弟”的那位衙役叫作黃昊然。嚴永凡攙扶的就是他。
黃昊然受寵若驚地道:“小的該死!”
“趕緊起來護送我去大興隆寺。”
“這個沒問題。”
“我們也去保護駙馬爺。”
余下幾位衙役異口同聲地道,生怕錯過了巴結逢迎的機會。
“好,都去吧。”
連同跑回來傳話的那位,總共五名衙役,都跟隨嚴永凡去了。路上他們越想越開心,誰能想到小小的衙役,今生今世竟有機會與駙馬在一起,而且他們還不斷地問問題,諸如:
“駙馬爺為何想做官兒呢?”
“當朝駙馬爺不是不能參與政事嗎?”
“往后駙馬爺還擔任縣丞助理嗎?如果那樣,讓縣丞大人情何以堪?”
嚴永凡一一作出解釋,想著初來乍到的,還是不要那么清高,往后工作肯定還需要他們打幫手呢。
對于為何想做官兒一問,嚴永凡是這樣回答的:“我覺得自己有做官兒的天賦與愛好?為什么不試一試?”
迎來衙役們一陣贊賞。
盡管他們覺得很不可思議。
對于當朝駙馬不能參與政事,嚴永凡回道:“新皇登基天下馬上要變了,皇親國戚可以讀書考進士做官,還可以從事各項生產,新皇不僅允許,而且還鼓勵皇親國戚自力更生。我身為駙馬,只是做了一個表率而已。”
又迎來一片贊賞。
這下他們不僅僅覺得不可思議,仿佛就是在聽一個大笑話。
至于身份揭開后是否還要繼續擔任縣丞助理一問,嚴永凡回道:“當然會繼續擔任縣丞助理,雖然我是駙馬,可如果我在這個位置上自己不覺得尷尬,那尷尬的不就是縣丞嗎?”
“駙馬爺說得好!”他們幾個衙役異口同聲地贊道。如果說剛才對嚴永凡的贊賞只是出于逢迎,那這次不一樣,何止是贊賞?甚至是佩服。
總之,他們覺得與嚴永凡有說不完的話,關鍵發現嚴永凡沒有因為身份地位高就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真的很像是自己的好兄弟。
讓這幾位衙役心里美滋滋的。
而嚴永凡感覺他來到宛平縣已經成功地踏出了第一步。至少給下面這些人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
以后的路應該好走了一些吧?
想到這兒,嚴永凡心里更是美滋滋的,該沒有丟小舅子與公主的臉哈?
嚴永凡到了大興隆寺。
徐秉正與史善言帶來的隨從早已等得心焦,見嚴永凡來了,當即拜倒,然后引他至堂后的客堂。
嚴永凡剛一進去,便見徐秉正與史善言兩個沖他跪下磕頭。
他當然知道怎么回事兒。
一擺手道:“徐縣令與史縣丞何必如此客氣?要拜也得拜皇上吧。”
史善言苦苦哀求道:“卑職眼珠子被狗吃了,望駙馬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小人這一回吧?”
“史縣丞,咱倆之間的事兒,稍后回縣衙再說吧,今兒個皇上駕臨大興隆寺還有重要任務呢。”
“一切任憑駙馬爺裁決。”
“兩位起來吧。”嚴永凡這才遞給朱翊镠一個得意的眼色。
“都坐吧,既然駙馬已經來了,咱就直接進入正題。”朱翊镠道。
嚴永凡坐定。
徐秉正與史善言也坐下。不過他們兩個是正襟危坐而已。
其他衙役,包括大興隆寺住持,這時都已經退出去了。
朱翊镠望著嚴永凡道:“朕讓你調查三宮子粒銀欠繳一事,你查得如何?”
此話一出,徐秉正與史善言又是叫苦不迭,想著嚴永凡告訴他們是戶部讓來調查的,結果成了皇帝讓來,那不意味著駙馬是奉旨行事嗎?
駙馬忽悠人的本事……
嚴永凡朗聲回道:“皇上,三宮子粒銀欠繳一事,我已大概稽查明白。不過在說明欠繳之前,請皇上允許我說說與之相關的一件事。”
“好,說吧,什么事?”
“今兒個邀請皇上來大興隆寺,不是沒有目的。”
這話一出,徐秉正與史善言又不禁看了嚴永凡一眼,原來皇帝是駙馬請來的,都是駙馬一手操控的。
嚴永凡道:“因為這大興隆寺是皇家寺院,自英宗皇帝時起,就賜予子粒田八十多頃,時至今日,除三分稅銀,每年租課收入約計有一千二百兩銀子,用來支付寺廟中的日常用度。前幾天我專門調查過,這一千多兩銀子大興隆寺到底是怎么花的。”
嚴永凡在闡述這個問題時,其實還涉及到了另外一項政策。
也是張居正執政時推行的。就是對天下所有宗室所占有的子粒田抽調三分稅銀交給國家,包括像大興隆寺這樣的皇家寺院在內。而在此之前子粒田是不用向國家繳納課稅的。
“那駙馬查出來了嗎?”朱翊镠問。
“剛才住持身上穿的那件袈裟,不知皇上是否留意?”嚴永凡沒急著回答,而是反問朱翊镠。
“袈裟怎么了?”
“皇上,那件袈裟是用上等的西洋布制作而成,依我的調查與估計,少說也值八十兩銀子。”
“和尚衣服這么貴?”朱翊镠配合問。
“是啊,這也是我納悶之處。”嚴永凡從容不迫地回道,“我從小就聽說,一入空門六根清凈,貪嗔癡一應俗世間的毛病都為佛地所不容。住持身著華美價值不菲的袈裟,本就不是出家人所為。今日皇上駕臨,有沒有發現走進大興隆寺便如同進了鐘鳴鼎食之家?”
朱翊镠一唱一和地道:“駙馬的意思是這大興隆寺把子粒銀都揮霍掉了?”
“有這嫌疑。”嚴永凡回答道,“大興隆寺本來就差不多是京城寺廟中香火最旺的,城里許多勛貴都是他的施主,我還聽說宮里頭的許多中官,每年都要向這里捐贈香火錢的,皇上若不信,可以問馮公公。”
“有這種事?”朱翊镠扭頭問馮保。
“萬歲爺,有,宮里的中官,或多或少都喜歡做點功德留個好名聲。”
“哦。”朱翊镠點點頭。
“皇上,既然有這么多的大施主,大興隆寺還用得著賜予它的子粒田嗎?皇上賞賜田地,說白了,賞賜的是民脂民膏。天下財富額有定數,這個地方賞賜多了,那個地方自然就會減少。如今這天下的財富,我看上不在朝廷,下不在百姓,都讓一些豪強權勢大戶控制在手里。所以我認為,國家要想取得長治久安,必須對天下的田地和天下的財富進行重新再分配。”
朱翊镠要的就是這番震耳發聵讓人深思警醒的話!
本來這話是要出自他自己之口,可后來想了又想,覺得還是借人之口比較好。那借誰的口呢?
最終把目標鎖定駙馬嚴永凡。
這可是他經過一番思量后的結果。
借駙馬嚴永凡之口說出來,他朱翊镠至少覺得有幾大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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