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縣縣衙。
史善言將他自己值房的位子讓給嚴永凡,一副掇臀捧屁的樣兒,親斟一杯茶水遞給嚴永凡。
“駙馬爺大人不記小人過,請原諒卑職昨日的莽撞吧?”
嚴永凡倒也不客氣,回到縣衙依著史善言的意思,一屁股坐在史善言平常坐的位子上,翹著個二郎腿,見史善言遞茶,也沒有立即伸手去接。
還故意鼻孔朝天地說道:“早聽說了史縣丞的脾氣很臭。”
“是是是……卑職的脾氣很臭。”史善言面含笑容連連點頭。
“你的脾氣那么臭,竟坐在縣丞的位置上,你不感到心虛嗎?”
嚴永凡反正也不看史善言一眼,有心要將史善言拿捏死。
“駙馬爺,卑職坐在這位子上,是上面的安排。”史善言強顏一笑,心里卻在嘀咕,脾氣不好坐在這個位子上便心虛嗎?這是什么鬼邏輯?
嚴永凡又問:“那我做你的助理,你覺得自己配嗎?”
“不配,不配,從今往后,卑職任憑駙馬爺差遣便是。”
“好!”聽到這句話,嚴永凡才歡笑地抬起頭來,望著如履薄冰的史善言,“把剛才那句話再重述一遍。”
“從今往后,卑職任憑駙馬爺差遣。”
“記住了哈!”
“卑職當然記住了,駙馬爺喝下這杯茶,就算是原諒卑職的魯莽吧?”史善言畢恭畢敬地再遞。
“茶可以喝,但原諒不原諒吧,還得看你日后的表現。”
嚴永凡這才從慢悠悠地史善言手里接過茶杯,然后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多謝駙馬爺!”史善言終于松了一口氣,但他身子依然沒有站直,仍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活如小學生,與他昨日那盛氣凌人的模樣兒判若天壤。
“好歹你也是個讀書人,咋這么沒有骨氣?”嚴永凡帶著兩分夷然不屑。
“駙馬爺,卑職哪兒沒有骨氣?”史善言擺出一副難以接受的神情,繼而又解釋道,“只是卑職做了錯事,必須向駙馬爺道歉,所以降低姿態嘛。”
“這么說我的姿態高了?”
“不不不,駙馬爺不能與卑職比。在宛平縣,駙馬爺什么姿態都不高。”
“看來你也沒有那么讓人討厭哈!”
“駙馬爺不生卑職的氣了?”
“剛不是說了要看你以后的表現嗎?”
“哦,對對對,從今往后卑職一定在駙馬爺面前好好表現。”
“看出來了,你的臭脾氣是不是專門針對你的手下?”
“見笑,不好意思,居然被駙馬爺看出來了且一語道中。”史善言沖嚴永凡豎起大拇指,“駙馬爺是這個。”
“好了,好了,肉麻。”嚴永凡一撇嘴,“將徐縣令請來,看宛平縣以后的工作該如何展開吧?”
“好,卑職這就去請。”史善言忙屁顛屁顛地去了。
很快,朱翊镠任命嚴永凡為宛平縣縣丞助理的消息便傳開了。
剛不久,朱翊镠斷永寧公主與駙馬嚴永凡的糧,便已經引起朝野震動,畢竟這是朱翊镠對皇親國戚下手。
這會兒,又聽說嚴永凡去宛平縣當官兒了……盡管這壓根就算不上官兒,可給人們傳遞的信號不一般。
官兒再小,那也叫參與政事吧?
駙馬無權參政議政的啊!
難道這便是皇帝對駙馬的補償?可這樣的任命分明違背祖制。
關鍵是,皇親國戚現在可以參政議政了嗎?倘若駙馬可以,那其他人是不是也一樣可以呢?
一方面斷駙馬的糧,另一方面又讓他去做官兒……倘若拋開祖制,這看起來是多么的合理啊。
一時間議論紛紛,都很關心朱翊镠接下來要采取的政策措施。
尤其是皇親國戚,騷動不已。
緊接著,宛平縣那邊也很快傳來了消息,真如龍卷風一樣迅速,仿佛瞬間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無它,只因傳來的消息太勁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簡直異想天開。
宛平縣已經沸騰起來。
京城也沸騰了。
只是由于消息太過勁爆離譜了,以致于懷疑它的真實性。
“平均分配田地,使得耕者有田?這怎么可能嘛。”
起初沒人相信,無論官還是民。當然也沒人敢相信。
但很快便有人得到確切的消息,說這是真的不是流言,而且還進一步確認宛平縣正在搞試點。
輿情爆炸似的沸騰了。
“百姓真的可以都分到田地嗎?”
“對豪強權勢大戶人家的土地真的要進行再分配嗎?那些人豈會同意?”
“就不怕天下大亂嗎?”
“切,怎么亂?亂的最多是豪強權勢大戶,百姓還不是高興?”
“對呀!只要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樂見其成,天下又怎會大亂?”
“皇帝爺這一招可真是高啊!只是如何面對豪強權勢大戶呢?斷他們的糧不說,難道還要將他們名下的田地都拿出來,然后平均分配給百姓嗎?這主意到底是誰出的?”
確定這是朱翊镠的圣旨后,無論怎樣議論,也無論議論有多深刻,總會有人歡喜有人愁。
于是乎,都關心宛平縣的工作將會怎樣展開,試點會成功嗎?如果取得成功會推廣至全國嗎?
歡喜的人關心宛平縣動態,愁的人同樣也關心宛平縣動態,一時間宛平縣成為世人矚目的地方。
朱翊镠也不例外。盡管他派駙馬嚴永凡過去了,又調度一隊宮廷禁衛駐守在宛平縣,但他還是不放心。
很怕出亂子。
所以朱翊镠又吩咐陳炬讓東廠的番役日夜值守,絕不可松懈。
這樣,等于是將宛平縣推到輿論的風尖浪口。好在宛平縣只是第一個試點單位,所波及到的人群或者說與之有直接利益關系的人極其有限。
嚴永凡忙得腳不沾地。雖然他在名義上仍是史善言的助理,可實際上史善言反而已經成為他的跟班了。
因此在宛平縣,嚴永凡說了算。徐秉正與史善言都聽他的。
尤其是史善言,嚴永凡說什么,便是什么,從來不唱反調,眼里好像只容得下嚴永凡一個人似的。
為什么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