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建立明朝之后,宗室人數并不多,整個洪武年間只有58人。
到了永樂年間,也不過是127人。
對于這一點,徐光啟在《徐文定公集》等多有記載,應該不存在爭議。
百年之后,正德年間(即公元1506—1521年),明朝宗室人口為2980人。
按照當時人口增長情況看,這一點似乎也應該基本符合實情。
可是等到了嘉靖年間,宗室人口出現了匪夷所思的變化。
據載,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突然增長到8203人,到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為1萬余人,到嘉靖三十二年(公元年)暴增至兩萬人,到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將近三萬人。
一直到嘉靖四十四年,明朝宗室人口的數量都還算是有據可查。
尤其嘉靖四十四年的數據,來源于明朝內閣首輔李春芳的《宗藩條例》記載,應該是準確的。
這些記載的數據包含了宗室女性。
然而,自此即嘉靖四十四年之后,明朝宗室人口數據就開始逐漸模糊。
而其中有一點極為關鍵,即后來的數據到底有沒有包含宗室女性
如果按照部分文字記載所述,這些數據只是男性,不包含女性的話,那么萬歷初年宗室有3萬余男性。
如果按照1:1這個比例來計算,那么當時明朝宗室就應該是6萬余人。
《明神宗實錄》中也有記載,說萬歷二十三年(公元1595年),宗室總人口為包含女性在內)。
《五雜俎》記載,萬歷末年(1620年之前),宗室人口為20余萬。
不過徐光啟也有一些記載。萬歷三十二年(公元1604),徐光啟稱:“隸屬籍者十三萬,而見存者不下八萬”。
即共有13萬宗室。
從徐光啟的記載以及洪武年間的人口增長中,也基本可以看到這么一個事實,即:“是十年而增三分之一,即又三十年余一倍也。”
因此,如果以這樣的數據為準來推測的話,那公元1634年時,明朝宗室人口該為26萬左右,到1644年大概有34萬左右。反正一點,怎么算都不可能得出百萬乃至超過百萬的結論。
再夸張一點,即便徐光啟的數據只是男性,算上女性再翻一倍,那么總人口最多也只有68萬。
當然古代統計的準確性有待考證。
朱翊镠不知宋纁“二十萬到三十萬之間”這個數據又是如何得出來的。
只聽宋纁如是般回道:“陛下,老臣記得張居正擔任首輔時曾統計過宗親的數量,皇室男性宗親大約有三萬人,而嫁入皇室宗親的女子大約是其四倍,再加上未出嫁的宗室女性。如今已過去十年,應該又增多了三成左右,所以老臣得出這樣的結論,當然也只是估計,并沒有一個確切的數字。”
朱翊镠也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表態多說什么,畢竟還沒有得到一個準確的數據。但他相信皇室宗親應該沒有百萬那么多。
不得不承認,來到這個世界前,他差一丟信了。
可來這個世界之后,他發現腦子里曾經的某些認知有所改變。
比如:文官集團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強大,幾次交鋒似乎都是他勝了。
張居正可以壓制文官集團,他更可以。盡管張居正死后被反噬,但歸根結底因為萬歷皇帝。
也就是說皇權還是至高無上的。
皇帝與文官集團有時候也像是一個天平的兩端,皇帝強勢了,文官集團自然就弱勢;皇帝弱勢或不想管事了,文官集團自然就強勢。
但有一點,還是那句話,文官集團再厲害,也厲害不過皇權,最多對皇權有一定的制衡作用。
再比如對皇室宗親人口的數量,隨著他的關注與不斷了解,其認知也在逐漸改變,數量或許并沒有那么嚇人。
只是需要朝廷無條件的供給,這個沉重的負擔不言而喻。
畢竟那些人的待遇都不低。
宋纁接著道:“陛下倘若有辦法切斷皇室宗親乃至包括國戚的供給奉養,然后有辦法安置安撫他們不至于動亂,那朝廷得減少多大的壓力呀!”
“宋老覺得有這可能嗎?”
“老臣覺得只要敢想敢做,一切皆有可能。”宋纁篤定地回道。
“宋老果然是寶刀未老啊!”朱翊镠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贊了一句。
“陛下過獎了!”宋纁謙虛地道,“其實老臣以為,宗室制度的利弊,想必朝中諸多大臣都已經看得很清楚,只是老臣耿直,又幸得陛下寬容理解,所以有機會直言不諱說出來了而已。”
“朕也得感謝宋老的坦誠與理解!”
“陛下為了大明的榮辱興衰,不惜與天下豪強權勢大戶為敵,老臣很想代表天下百姓感謝陛下。”
“宋老言重了,在其位謀其職,朕本當要這么做的。”
“陛下事事以百姓福祉為先,實乃百姓之福,亦是我大明之福。此時此刻老臣不知有多開心。”
宋纁摸著自己心門口處,激動得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
“這么說,宋老去保定接任保定知府沒問題了?”朱翊镠問。
“陛下,老臣不敢保證能達到您的要求,只敢說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宋纁豪邁地說道,繼而又補充一句,“老臣雖然人老了,可心不老。”
“好!有宋老這句話,朕放心了。到保定后,盡全力配合張佳,爭取讓保定府的改革成為全國的標桿兒,這樣朕后面的工作就好辦多了。”
“老臣明白。”
“宋老,明天就到吏部辦理交接手續吧,盡快趕去保定。”朱翊镠叮囑,“這會兒保定那邊指定亂著,張佳畢竟是北直隸總督,雖然總督署駐地在保定,但他還有其它任務。”
“老臣遵旨。”
“去吧。”
朱翊镠一抬手,很想說一句:以后能不能別哭得像個孩子?
都已經六十多歲了……難道還不能有效地管理自己的情緒嗎?
不過朱翊镠對宋纁這個矮老頭兒的第一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他希望也相信濃縮的都是精華。
而此時的保定府那邊已經亂得不像樣了。但準確地說,也不是真亂。
只是因為知府熊清的突然死亡,讓保定的官員也好百姓也好,都處于一種極度的焦躁與猜疑乃至恐慌當中。
本來自張靜修孩子被搶之后,保定府就一直處于漩渦中。
突然設立北直隸總督,將總督署駐地又設在保定,張佳一來就高歌猛進的姿態,清丈保定府的田地與人口:包括總人口數、兵士人口數、擁有爵位人口數、皇親國戚人口數,等等……不禁要問:到底想干什么?
如今知府又突然死了。
難道真有那么巧不慎落馬而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