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安分別與馬棟、與王喜姐溝通完后,馬棟與王喜姐終于要見面了。
不過主動的人是王喜姐。
馬棟是被邀請的。
故而出發前王安還笑他,“原來馬將軍是戰場上的巨人,情愛里的矮子。”
搞得馬棟只好無奈地回道:“去,你這個小屁孩兒,懂個毛?”
王安也有點皮,當即咧嘴一笑,帶著幾分調侃的口吻:“你這個大人,有本事把王爺與王妃搞定,讓臺灣局勢盡快穩定下來啊!那我就閉嘴了。”
馬棟無言以對。
他與王安進行兩席長談,一是在王安與王喜姐長談之前,一是在之后。
本來王安是帶著朱翊镠的旨意來臺灣解決問題,可他發現與王安兩席長談后,反而覺得越發迷茫沒有方向了。
原來想見但又不敢見王喜姐,他覺得最大的障礙來自于朱翊鈞。
現在想見但又不敢見王喜姐,他覺得最大的障礙是來自他自己。
好像被什么心魔控制著。
面對臺灣的局勢,從前他只覺得燒腦無計可施;可現在他想都不敢想,感覺王安來了越幫越亂似的。
娘的,這感覺,簡直比讓他沖鋒陷陣送人頭還難!
以致于去王府的路上想著:難道真如王安所戲謔的那樣?他就是戰場上的巨人情愛里的矮子?
或許是為了避免閑言閑語,王喜姐約馬棟見面的地點就在王府。
王安心里癢癢只想跟去,但馬棟不讓。王喜姐確實也沒邀請他。
不過,王安有他自己的辦法。
不讓他去,他雙腳健步如飛,還不能偷偷去嗎?心想,反正馬棟只將他當作沒長大的小孩兒嘛。
偷偷去,沒準兒還能偷聽呢,看看兩個彼此敬重又欣賞的人到底是如何交流溝通的,這樣豈不更好?
兩個都將責任擺在第一位,瞧他們能聊出什么花樣兒來!
這樣,當馬棟前腳出門,王安后腳便偷偷跟上去了。
不是動不動說他是小孩兒嗎?那他索性再做一次小孩兒。
于是,當馬棟到王府剛一進去,王安便鎮定自若地跑出來,然后以侍從的身份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本以為會被侍衛阻攔問話啥的,肯定要解釋周旋一番,結果這里的侍衛問都沒問直接放行。
王安也不知道這里的侍衛是怎么當的,感覺這里不像王府,與戒備森嚴的皇宮紫禁城判若天壤。
王府簡陋不等于侍衛可以隨意吧?
王府客堂。
馬棟與王喜姐分賓主坐定。
本來王喜姐身后有兩名侍俾恭謹地站著,但被她屏退了。
這兩人見面一向局促,有點放不開手腳的感覺。與王安談話后,坐在一起這種感覺似乎更加強烈了。
直到這時馬棟才感覺王安的好,想著將王安帶來插科打諢般,氣氛應該不至于那么尷尬吧,明明有千言萬語,就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好在還能找到一個話題。
馬棟問:“王爺情緒如何?”
王喜姐回答:“還不是那樣?”
“這樣不是辦法。”
“那馬將軍說有什么好辦法?”
“……”馬棟腦海里盤旋著王安告訴他的下策、中策、上策、上上之策,以及上上絕妙之策……
“我也知道這樣不是辦法!”見馬棟沉吟不語,王喜姐幽然而嘆,“我現在一聽到王爺的聲音,就恨不得立即逃離,甚至想著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王妃千萬不要這樣想。”馬棟聽了很想點燃一根呂宋煙,但又怕王喜姐,只好局促地坐著,不知眼睛該投向哪兒。
“聽說你給皇帝寫了一封信?”王喜姐倒是看似平靜,眼睛該放那兒放那兒。
“嗯。”馬棟點頭。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嗎?”
“沒有。”馬棟又搖頭。
“那怎么辦呢?”
“王爺眼下被扣押,一切聽從王妃的指示。”馬棟如是般回答。
“可我是個女人,而且馬將軍不是應該聽皇帝的指示才對嗎?”
“……”馬棟腦海里又盤旋著王安告訴他的下策、中策、上策、上上之策,以及上上絕妙之策……
見馬棟又沉默不語,王喜姐道:“希望馬將軍坦誠,覺得到底應該怎樣,才能解決臺灣眼下的局勢?”
“以眼下的局勢,臣覺得怎么辦都是難,所以才會寫信向陛下求助。”
“難道想不出一個破解之法?”
“臣覺得很難。”馬棟還是這話。但沒撒謊,這也確實是他的心里話。
“如果皇帝要廢藩呢?”
“第一,此舉太后娘娘不會同意;第二,廢藩后王爺如何安置?”
“既然廢藩,王爺就不是王爺了。”
“那王妃呢?何去何從?”
“我?”王喜姐搖頭,凄然一笑,“不能因為我們而耽誤了臺灣的發展以及連累了負責鎮守臺灣的你們吧?”
“無論是否廢藩,或陛下如何對待王爺,臣都希望王妃留下。”
“馬將軍這是邀請我還是舍不得?”
“……”馬棟臉色一紅,隨即回道,“這里的官員、將士都舍不得王妃。”
“也包括馬將軍?”
“……”馬棟感覺今天詞不達意。
王安實在聽不下去了,哼,居然好意思說他是個小孩兒?他感覺馬棟分明就是一根木頭,王喜姐話都說到這份兒上,那家伙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一激動,王安直接沖進去了。
反正他憑直覺,不僅馬棟,而且王喜姐,都應該希望他出現吧。
“奴婢叩見王妃!”
“王安?”王喜姐先是愣了一愣,繼而斥道,“誰讓你進來的?”
見王安冒冒失失地闖進來,馬棟反而感覺松了一口氣。
“馬將軍不善表達,懇請王妃允許奴婢代馬將軍說幾句心里話。”
“你要說馬將軍的心里話?”
“對。”
“胡說,你又不會讀心,如何知道馬將軍的心里話?”
“王妃不妨一試。”
王喜姐不禁看了馬棟一眼。
馬棟低頭沒吭聲。
“那我問你,馬將軍此刻心里正在想什么?”
“回王妃,馬將軍正想著奴婢交給他的下策、中策、上策、上上之策,以及上上絕妙之策。”
“王安。”馬棟大喝一聲。
“馬將軍害羞,不讓奴婢說呢。”王安道,“但奴婢十有八九說到他心里去了。”
“什么下策、中策、上策、上上之策以及上上絕妙之策?也說來我聽聽。”
“王安,你還想回京嗎?”馬棟板著個臉,一副生怕王安捅婁子的神情。
“馬將軍,我就是很想盡快回京,才決定幫你們解決。不然看馬將軍,讓你領軍作戰,你肯定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沖上去了,可你與王妃坐在一起,我真想找一面銅鏡來給馬將軍照照,馬將軍好看看自己是什么表情。”
“鏡子還真有,嗯,那邊兒。”王喜姐非但沒怪,反而淺淺一笑,瞥向客堂上方擺設的一尊佛像旁邊。
“……”馬棟語塞。
“還是王妃英明!”王安咧嘴一笑。
“接著說。”王喜姐道。
“王妃,這家伙有時候胡言亂語,所以有些話不能聽。”馬棟又急促地道。
“我看他挺機靈的呀!如果我非要聽呢?”王喜姐依然把持笑意,這會兒也感覺因為王安冒然闖進反而輕松一些。
“反正臣聽了,有兩個晚上睡不著。”
“那我更要聽聽了。”王喜姐一擺手道,“王安,你說。”
“是,王妃。”王安朝馬棟咧嘴一笑。
馬棟則還之以恨恨的眼神,好像在警告:不想死,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