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妙謹聽從了馮保的建議。
此時陳太后與李太后,各抱著一個孩子,去了慈寧宮。
鄭妙謹在馮保的攙扶下,來到坤寧宮。值守的迎絲、迎竹兩位婢女見了當即阻止。
“馮公公,皇后娘娘剛駕崩,你怎么可以帶著淑嬪娘娘來這里?”迎絲姑娘望著挺大肚子的鄭妙謹。
“無礙,是我要來的。”鄭妙謹一抬手問道,“皇上還在里頭跪著?”
“是,不讓人進去。”迎絲點頭,“只有徐姑娘一人陪著。”
“我進去看看。”
“可是,淑嬪娘娘,若萬歲爺……”迎絲、迎竹還想阻止。
可鄭妙謹已經邁步而進。
兩位婢女也不敢阻止,更不敢多說什么,只是滿臉的為難。
朱翊镠與徐文穎還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仿佛外界一切與他們無關。
“皇上。”
鄭妙謹輕輕走過去喊了一聲。
朱翊镠抬頭,依然是面無表情:“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之懌妹妹。”鄭妙謹說著也要跪下去。
“伴伴,扶淑嬪回翊坤宮。”朱翊镠不讓,呵斥馮保。
馮保為難地道:“萬歲爺……”
“扶她回翊坤宮。”
“好好好。”馮保見朱翊镠情緒低落似要發火的樣子,忙點頭答應。
“淑嬪娘娘挺著大肚子,本是來不得的,跪在這里更不行,您還是隨奴婢回去吧?”馮保輕聲央求道。
“皇上還要跪多久?”鄭妙謹卻沒有起來的意思,開口問道。
“你隨伴伴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朱翊镠扭頭說道。
“那我陪你。”鄭妙謹道。
“你不為自己,也要為肚里的孩子。”
“可皇上不為自己,也要為天下的百姓、官員,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伴伴。”朱翊镠忽然拔高音量。
“淑嬪娘娘,您還是先起來,隨奴婢回翊坤宮吧?不然萬歲爺……”這一刻馮保似乎感覺到李之懌與鄭妙謹兩人在朱翊镠心目中的分量孰重孰輕了,但也或許是因為死者為大的緣故吧。
“皇上先起來,我馬上回去。”鄭妙謹固執地道,“皇后崩,兩個孩子在兩宮太后手里,還要安排皇后身后事,皇上不能頹廢,有許多事等著你抉擇呢。”
“是啊,萬歲爺,”馮保忙接過,“皇后娘娘在天之靈,肯定也不希望您這樣過度悲傷,萬歲爺還是先起來歇會兒。”
“你們不要受我的影響。”朱翊镠正欲伸手攙扶鄭妙謹起來,卻發現手已經麻木了,而且自己都能感覺到手冰涼。
再想準備挪動一下身子,發現自己雙腿也已經麻木不能動彈了。
“伴伴,扶我一把。”朱翊镠道。
馮保與鄭妙謹,包括徐文穎,都已經看見了朱翊镠想動卻不能動。
馮保忙上前兩步,正要抬手去扶,只見朱翊镠一頭栽倒在地。
“萬歲爺!”
“皇上!”
“陛下!”
馮保、鄭妙謹、徐文穎三人同時驚呼。
“快來人。”馮保大喝一聲。
朱翊镠悲傷過度,又跪得太久,不吃不喝,暈倒過去。
皇后駕崩第二天,徐學謨奉旨前往天壽山視察皇后的寢宮工程。
出了德勝門,眼見沃野平疇,青蔥一片,不覺心情又美了幾分。
感激李之懌歸感激,但內心中的竊喜還是不得不承認,的確是有。
皇上一言九鼎,既然已經答應皇后娶他女兒,就不可能不算數嘛。
早晨的陽光也不撒潑,加上涼風悠悠,徐學謨更感覺心曠神怡了。
只是不敢表現出來而已。
馬車入了昌平州,昌平州新任知州鄒元標已在此恭候多時。
路邊臨時搭起來的涼棚里,已經擺好了酒席,招待徐學謨。
畢竟人家這次公干,而且女兒很快就要進宮當選皇帝的嬪妃了。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喜悅之情,徐學謨只草草喝了一碗綠豆粥,其它什么都沒吃,就又催著趕路了。
大約未時光景,徐學謨一行人來到天壽山前。
坐落在京城北郊昌平州境內的天壽山,是明成祖皇帝宣布遷都北京后,親自選擇的陵地。
為選擇這一塊理想的吉壤,朱棣從全國各地召集一批有名的風水大師,讓他們跑遍了北京周圍的山巒崗地。
這些風水大師們風餐露宿,跋山涉水,忙乎了好幾個月,最后遴選出五處山陵,繪制圖樣來讓朱棣圈定。
朱棣又讓他最為倚重的“黑衣宰相”姚廣孝和大相士袁珙參加意見,多方斟酌后,終于把黃土山選定為皇陵。
朱棣嫌黃土山名字不雅不好聽,遂親自改名為天壽山。
要說這天壽山的確是一塊難得的上乘吉壤。它首尾八十多里,是燕山山脈的一個分支,來脈可謂虎踞龍騰,悠遠有致。東、北、西三面群山環繞,南邊卻來敞無阻,好像一個大庭院。
“院子”盡頭,有一對小山把門,左邊稱龍山,右邊稱虎山。
從天壽山正中一處叫康家莊的村子后頭,密林里流下一股清澈的山泉,迂回流過這片三山環抱的平坦腹地,然后從龍山與虎山之間潺潺流出,流向廣闊的平原。
無論山形水勢,還是土層植被,均無一點可挑剔之處。
朱棣選中這塊陵地后,把康家莊的村民盡數遷走,然后在其旁修建了自己的陵寢。民間所傳“康家莊邊萬年宅”指的就是朱棣的長陵地。
自朱棣起,仁宗朱高熾、宣宗朱瞻基、孝宗朱佑樘、武宗朱厚照、世宗朱厚熜、穆宗朱載垕,幾位皇帝陵寢都在這天壽山中。
車轎在龍虎二山之間的大紅門前停下。這是皇陵的正門。
所有官、軍士等到此一律下馬,就連皇帝來也不例外。
徐學謨在車轎里頭另換了一件干凈的素服,然后下車視察。
皇后突然駕崩,勘陵寢的工作任務很重,勘定后就要立即動工修建,以皇后陵寢的規模,從勘定到完工,最低最低也得需要三個月時間。
這三個月時間里,徐學謨估計自己就得忙這個了,而且多半時間會在這天壽山度過。
不過想著這是為皇后而忙,有再多的辛苦他也認為值得。
對皇后的恩情,他與女兒這輩子感激不盡,也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