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有什么時候給?
這叫什么回答?
朱翊镠也是無語,這不明擺著欠錢是大爺的節奏嗎?
“給人家一個明確的答復。”
“師父,徒兒真拿不出這么多錢。”努爾哈赤搖頭回道。
“那你不能這樣敷衍人家。要實在沒有,部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拿來與我們換,兩萬兩銀子不多吧?”
“對師父來說或許不多,但對于徒兒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
努爾哈赤哭窮。
“師父您想,徒兒建佛阿拉城,而后便是不斷地征戰,哪有什么錢?師父若是不信,可以問張懋修。”
“陛下,這個……確實不富裕。”張懋修幫襯著努爾哈赤回道。
“哼,我看就是不想給。”哱承恩氣咻咻地道,“即便手上沒錢,可你們產有明珠、人參,以及黑狐、玄狐、紅狐、貂鼠、青鼠、黃鼠、猞猁猻、虎豹等的皮毛,都值錢得很,陛下都說了,可以拿來還錢。成心想給怎么著都有辦法,成心不想給就全是借口。既然你說什么有錢什么時候給,那我就等你什么時候給什么回去,這樣合理吧?”
“隨便。”努爾哈赤冷冷地道。
“那朕不管了,你們自己看著辦。”朱翊镠面上帶有幾分惱怒,可心里頭想著這樣其實也好,與當初馮保暗中除掉哱拜的目的倒是不相違背。
反正努爾哈赤與哱承恩兩個家伙都是倔驢脾氣,表面看似矛盾解決了,但其實內心都壓著火。
座談結束,朱翊镠難得放松,與徐文穎單獨待了會兒。
徐文穎笑了笑說:“你這皇帝,在努爾哈赤與哱承恩面前好像威嚴不足,也有點不像你平日的脾氣。”
“怎么威嚴不足了?哪兒不像平日的脾氣?我平日里什么脾氣?”
“你是大明皇帝,可他們兩個反駁了你多少回?平日里你召集朝中大臣,從來不都是說一不二的嗎?”
“你見過我平日召集朝臣時的情景?”
“我爹說的,連言官都不敢反駁,可今天他們兩個討價還價,你出面調節最后卻不了了之,你說威嚴何在?”
“假若是你,該怎么做呢?”
“努爾哈赤雖然是你徒弟,可也不能耍賴呀,他明擺著不想給錢嘛。”
朱翊镠微微一笑:“那你是說,我這皇帝威嚴不足處理不當嘍?”
“難道不是嗎?調節了半天,到頭來白費口舌什么都沒解決,只要努爾哈赤一天不給錢,哱承恩就一天不回去。”
“有些事情你不懂。”朱翊镠搖頭。
徐文穎一撇嘴道:“看吧,別人可不敢這樣說你,我說兩句心里話,你還不愛聽,說我不懂,那你倒是給我一個合理解釋啊!”
“哦,還有還有,你知道哱承恩目無軍紀,卻不追責,我沒看出來你有多護著徒弟,至少在處理你徒弟與哱承恩這件事上沒看出來。”
“這件事兒,別說三言兩語,就是三天三夜,恐怕跟你也解釋不清楚,你不清楚哱拜是什么角色,也不清楚努爾哈赤是什么角色,更不清楚將來的歷史走向。你還是別操心這些了吧,來遼東好玩兒嗎?”朱翊镠跳轉道。
這實在是解釋不清,再說了,要解釋也不能在遼東解釋。
“我來遼東又不是為了好玩兒,只為陪你,好玩兒不好玩兒無所謂。”
“那你開心快樂嗎?”
“我當然開心快樂呀。”徐文穎脫口而出,繼而又笑道,“不過要是你能將心里話都與我分享,那我更開心快樂,因為我越來越發現,你腦子里好像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像你剛才所言,三天三夜也與我解釋不清,那得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想知道嗎?”朱翊镠回之一笑。
“想。”徐文穎道。
“那不告訴你。”
“不想。”徐文穎又忙道。
“不想還問?”
“哼,你竟這樣欺負我。”徐文穎兩手叉腰,雙眉向上一挑。
“你在家是不是誰也不敢欺負你?”
“當然,只有我欺負他們的份兒。”徐文穎嫣然一笑。
朱翊镠微微嘆了口氣:“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有些話真不知道怎么說,有些事兒或叫秘密,知道了反而不好,有時候我都想抹去自己曾經的記憶,這樣活得輕松自在多了。”
“之懌姐姐是不是從來不問你這些?”
“她?好像是不問。”
“那鄭姐姐呢?”
“她,好像問過,但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釋。我知道問或不問,你們都是在關心我,可事實就是解釋不清。”
“好吧,那我以后再也不問了,學之懌姐姐,不然你又得說我任性、小姐脾氣、只顧著自己高興。”
“我只說任性,其它可沒多說哈。”朱翊镠忙為自己辯白道。
“任性的意思不就是小姐脾氣,只顧著自己高興嗎?”
“也是哈,就像此時此刻的你。”朱翊镠打趣道。
“哼,這就是我。”徐文穎語笑嫣然地道,“反正許多習慣已經改不了,你可以將我看作是為了夢想,而不惜一切代價去追尋的瘋子,但至少我親身體驗之后知道,原來人的靈魂可以承受許多從前難以想象的東西。”
“怎么忽然說得如此高級?”
“在你眼中難不成我是低級的人?”徐文穎輕輕“哼”了一聲。
“在這個是世界,恐怕你是唯一一個敢這樣與我針鋒相懟的人。”
“反正你已經娶了我,后悔也已經來不及了。而我呢,既然選擇了你,便只顧風雨兼程地愛你,不糾結于當下,也不會憂慮那未來。”
“嗯,這話我喜歡。”
“就只喜歡我這話嗎?”徐文穎帶著兩分嬌氣,含情脈脈地問道。
“白天只能這么說。”
“師祖。”忽然朱八戒闖進來,急匆匆地喊了一聲。
“咋了?”朱翊镠忙放開徐文穎的手。
“師父要回建州。”
“想回就回唄,你著什么急?”
“可他身上有傷,萬一途中被尼堪外蘭與哱承恩聯手夾擊,那……”
“你什么意思?”
“想懇請師祖,答應徒孫護送師父。”
“你去問你岳父吧。”
“啊?問他?”朱八戒一愣。
“他是你岳父,又是遼東巡撫,有權決定。”朱翊镠一擺手。
朱八戒忙轉身去了,好像剛才沖進來是不是打擾了師父的雅興……
“看來,你不答應嘍?”待朱八戒離開徐文穎凝望著朱翊镠問道。
“這小子熱情有余,腦子不足啊!”朱翊镠感慨道。但也只是感慨,而沒有對朱八戒表示任何不滿。
與王象乾之前的談話一樣,反而覺得朱八戒這樣的人實在可靠,喜歡一個人就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