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已奉旨前往定遼右衛,駐守鳳城,同時負責寬甸、丹東的安全。
簡言之,就是遼東東南方向,即與朝鮮、建州女真接壤毗鄰的地方。
李成梁鎮守遼陽,廣寧交給次子李如柏。遼東基本還是李家的天下。
即便朱翊镠任命兵部侍郎王象乾為遼東新一任巡撫,這一點也沒改變。
一來暫時還不能改,遼東不能沒有李成梁與李家;二來不能太明顯,這樣會讓李成梁以及他幾個兒子起疑心,不利于遼東局勢的穩定。
改革只能一步一步來,不能操之過急,否則會物極必反。
王象乾領會了朱翊镠的旨意,也沒有一上來就想壓李成梁一頭。
盡管巡撫的職權要高于總兵,畢竟是地方最高權力機構,但王象乾事事還得與李成梁商量、請教。
諸事安排妥當后,戚繼光便回自己的駐地薊鎮去了。
朱翊镠很快收到哱承恩寫來的信。
看完后微微一笑,然后第一時間召來王象乾與李成梁。
當然不是為了商量,而是告知。
看信的時候朱翊镠心里就已經有了決定,但還是履行義務似的問道:“你們覺得哱承恩的請求如何?”
“他是不是誠心誠意鎮守鴉鶻關?又能鎮守多久?”李成梁忙道,“就怕他一心只想對付努爾哈赤,借助明軍的力量幫他解決私人恩怨,動不動與努爾哈赤開戰,那就壞了,不然以他現在寧夏副總兵的身份,圖什么?”
“嗯。”朱翊镠微微頷首,繼而問王象乾,“王巡撫怎么看?”
因為王象乾知道得更多,所以如是般回道:“陛下,臣以為可以答應哱承恩的請求,但正如李總兵所擔憂,必須與哱承恩約法三章才行。”
雖然沒有明言,但朱翊镠心想,哱承恩這家伙確實夠雞賊的,信上只表訴求,其它什么都沒說,有什么動機?想擔任何職?鎮守鴉鶻關多久?等等,這些問題一概避而不談。
“哱承恩信上為何什么都沒說,只說想鎮守鴉鶻關?”李成梁又質疑地道。
“他應該料到朕會答應他。”
“不知陛下基于何種考慮?”
“依朕猜測,他肯定懷疑為什么朕對他忍讓再三,甚至已經猜到原因了,所以才會請求鎮守鴉鶻關盯著努爾哈赤。”
“陛下,那也必須與他約法三章,鴉鶻關乃遼東與建州交通門戶,倘若不能盡忠職守而有二心,那可不是好事。”
“李總兵放心,這個當然。”朱翊镠點點頭,隨即又笑了笑,“既然他信上什么都不說,那一切自然由朕說了算。”
“朕求之不得呢。”朱翊镠又補充道。
“那陛下做何安排?”
“改任哱承恩為遼東副總兵,任期九年,如同尼堪外蘭,成為大明一份子。”
“此人桀驁不馴,萬一他不同意呢?”
“誰讓他信上不言明呢?那就不能怪朕了,同不同意都得答應。”朱翊镠得意地笑,“朕一言九鼎,自然不能更改。倘若他敢故意利用明軍的力量找努爾哈赤尋仇,那朕有他好看。”
將哱承恩調到遼東任職九年,那歷史上萬歷年間三大征之一的寧夏之亂自然而然就不會發生了。
哱承恩這道請求,實在出乎朱翊镠的意料之外,沒想到哱承恩這家伙居然想到他心坎兒上去了。
哱承恩帶著哱承寵、哱云一幫人不回寧夏多好,就不會生亂子,又可以在鴉鶻關時刻盯著努爾哈赤。
一個字兒:絕。
不過讓朱翊镠稍感迷惑的是,哱承恩這么做的真正目的何在?
仍要找努爾哈赤報仇嗎?還是懷疑他父親哱拜之死蹊蹺?
但無論是何目的,朱翊镠對哱承恩這個請求當然樂見其成。
王象乾與李成梁稍有擔心,但朱翊镠同意,他們也無話可說。
再說了,最后的結局不都是大明人嗎?寧夏副總兵與遼東副總兵一樣,不會因為哱承恩的根據地是寧夏那邊,便有所差別或有所顧忌。
只要哱承恩自己愿意,都好說,于朱翊镠而言,這不也是民族融合相互滲透的一種方式嗎?與調度尼堪外蘭擔任寬甸游擊將軍沒什么區別。
故而朱翊镠當天便下一道旨意,滿足哱承恩要求,同意他以遼東副總兵的身份鎮守鴉鶻關,任期暫定九年。
職位上與李如松一樣。
駐守地在本溪城,鎮守鴉鶻關,另負責清河堡、一堵墻堡、堿場堡、孤山堡、葦子谷這一帶的安全。
也算是委以重任了。畢竟鴉鶻關是遼東重要關口,而清河堡是遼東軍事重地,其地位還要高于寬甸。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決定恩準哱承恩的請求,總不能讓他以副總兵的身份只鎮守一個鴉鶻關吧?
將本溪以東靠近建州女真與朝鮮的那一帶的安全都交給他負責。
這樣總比讓哱承恩回寧夏生事,甚至制造大動亂要強吧?
在遼東即便給哱承恩一定權力和兵力,他也抵不過李成梁。只要哱承恩愿意,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在這邊不怕那家伙鬧事兒,適當時候給努爾哈赤找找茬兒使使絆子……朱翊镠正求之不得呢。
所以高興勁兒寫在臉上,也不怕王象乾、李成梁看出來。
頒完旨意還感慨地道:“朕心頭一直藏有一大患,不料就這樣解決了!哱承恩到底在想啥子呢?”
倘若這里不是遼東,而哱承恩又不是請求鎮守鴉鶻關,那對于哱承恩的請求,朱翊镠還真得掂量再三。
哱承恩的信快,朱翊镠的更快。
第二天就送到撫順關,再由撫順關的將士交由哱承恩。
收到旨意后,哱承恩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十有是對的。
所以他不悲不喜,當即率眾趕往本溪城。同時派人通知弟弟哱承寵,讓他們倘若尚未被察哈爾部結納的話,那就趕緊來本溪與他會合。
哱云一直在哱承恩身邊,在趕往本溪城的途中,笑道:“大哥,大明皇帝的反應還真是夠快的哈。”
哱承恩嘿嘿一笑,“那反應得必須快啊,不然我改變主意怎么辦?”
“這下我們就不怕努爾哈赤了。”
“哥雖然單挑不贏努爾哈赤,可什么時候怕過他嗎?”哱承恩自我打趣道。
“大哥,只是這任期九年……是不是太長了?大明皇帝到底怎么想?難道我們真要在這里鎮守九年嗎?”哱云三連問。
“哎!”提及九年的任期,哱承恩微微嘆了口氣,喃喃地道,“寫信時故意什么都不說,還自以為很聰明,結果,卻不料反被`坑`了一把,這下只能自認倒霉了唄。以后咱都改稱`陛下`。”
“大哥,這消息要是傳到努爾哈赤耳里,不知他會怎么想?”
“就是想惡心一下他。”哱承恩嘴上這樣回道,但心里還在進一步想著,如果真的惡心到了努爾哈赤,那肯定惡心的就不止努爾哈赤一個人了。
“大哥,咱以后也像尼堪外蘭那樣成為地道的大明人嗎?”
“你愿意嗎?”哱承恩反問哱云。
“我唯大哥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