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兒子的感情,申時行現在是佛性了,也決定不再插手。
可他夫人還是受不了。
兒媳婦居然去了遼東,外界已經議論成一鍋粥了,都說她兒子兒媳這婚姻怕是要走到盡頭。
而且她還有一個擔心的地方,那就是朱八戒也在遼東。
朱八戒與王姽婳曾經的事兒,在京城早已傳開,誰不知道?
朱八戒媳婦兒又不在他身邊,本人又是一個不諳世故的大憨頭。
一個情場失意,一個舊情未了,該不會碰撞出什么火花吧?
那兒子不是要被戴綠帽子?
這天申時行散衙回來,夫人便焦慮地提及此事。
申時行本不想搭理,因為打心里認為這就是婦人之見,道:“你真是杞人憂天,親家公在那邊,皇上也在呢,豈能容許小朱胡來?”
“可小朱這人……”夫人見丈夫臉色不悅,只好打住。
接著又道:“要不讓嘉兒也去遼東逛逛?一來顯示與姽婳關系好,二來出去開闊一下眼界嘛,整天悶在屋里,怕他遲早會憋出病來。”
“這個提議倒是可以考慮。”申時行點點頭,顯示兒子與兒媳關系好,他覺得沒這個必要,但兒子整天悶在屋里,的確不利于身心健康。
“那我明天與兒子說去。”
“你去怎么說?”
“就讓他去遼東追自己媳婦兒啊!”
申時行搖頭而笑,說道:“他要是有那么在乎自己的媳婦兒,就不會鬧到今天這一步了。你還沒看出來嗎?兒子對姽婳沒有感覺,這會兒沒有和離,多半是因為他覺得愧疚。”
夫人同意這個說法,兒子自己也說過,就是因為與姽婳在一起沒感覺,所以才決定和離。
但她又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說道:“不管兒子是否愿意,我明天去一趟,沒準兒他會同意呢。”
“我不管。”申時行態度明確,“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別逼他,都不是小孩子該為自己行為負責。”
“知道。”
這樣,夫人就在王姽婳與她娘離京的第三天,去了嘉年華畫居,游說自己兒子也跟去遼東。
反正一去便準備將頭天晚上想好的各種理由一股腦兒地先擺出來,沒想到還沒說完兒子就爽快地答應了。
可把她高興壞了。
申用嘉的確點頭答應了,但也并不是全部因為他娘說的話。
準確地說不是因為他娘的攛掇,而是有他自己的考慮。
首先,他不在乎京城飄散的流言蜚語,關于他與王姽婳之間的事兒,別人愛怎么說怎么說。他可不關心。
其次,他相信王姽婳絕不會與朱八戒發生什么,即便王姽婳情緒低落很需要安慰也不會。這一點他很有信心。
再者,他答應他娘會去遼東,也不是為了去追王姽婳,而是想見識一下異域風情,尤其是遼東邊墻之外。
其實,他很早就想過,甚至當初想過與張簡修一道出海。
只是當時與朱翊镠還不認識,與朱翊镠不熟,就過不了他爹那一關,想了也是等于白想。
現在不一樣。
第一,他有一定的經濟基礎,不必花他爹娘的錢,這樣心安理得;
第二,他爹如今對他放開了,不再以各種理由約束他,不需顧及爹娘的感受,心理壓力自然小了很多;
第三,對于一個創作者來說,出去見識異域風情,開闊自己的視野,這很有必要,美名其曰:尋找靈感。
既然早就想著出去,剛好她娘又有這方面的要求,那何不順水推舟讓自己老娘高興一下呢?就說去遼東好了。
至于是否一定會在遼東落腳與王姽婳相遇,他現在還不敢確定。
但在他娘面前,他是這樣承諾的。
就當是為了讓他娘開心,給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吧。
反正他自己確實也說不準嘛,也許會去遼東落腳,也許不會,直接去了長城之外的地域也有可能。
說干就干,申用嘉第二天就背著行囊離京了,就他一個人,誰也沒帶。
也就是在王姽婳離京的第四天。
外界都以為他去遼東追他媳婦兒。
他娘對外界也是這樣說的,兒子就是離不開老婆。
外界聰明人看破不說破,只有一些腦子不靈光的非要糾結申用嘉要是與老婆關系那么好干嘛放老婆走?
對于申用嘉他娘而言,反正兒子已經不在京了,一口咬定兒子去找老婆就是,兒子與老婆關系就是好。
而對于申時行而言,似乎已經察覺到兒子的心思,兒子十有八九不是為了追老婆,而是為了尋找靈感與自由。
但這話申時行沒有對夫人明講,怕影響夫人的心情,就讓夫人覺得兒子是去遼東追自己老婆好了。
申時行自己心里隱隱有所預感,不知道兒子會去哪里呢?
可想著既然與兒子達成和解,承諾不再插手兒子的事,就該相信兒子,隨便兒子去哪里都表示支持。
經歷過與兒子一系列事兒后,讓申時行覺得或許這才是不敢說最好但一定是最舒服的父子關系。
那就是當孩子長大成人后給孩子自由,讓孩子不再受爹娘的影響控制,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樣子。
別在各種壓力與約束之下,孩子最后活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那樣孩子失敗,做父母的也失敗。
申用嘉的心飛了起來,離京那一刻他覺得從來沒有這樣輕松過。
雖然他想不一定會在遼東落腳,但前進的方向還是薊鎮、遼東。
即便想去見識一下異域風情,也得路過那兩個地兒嘛。
一個人出門在外,安全也得考慮。
但他這次出來,可謂漫無目的,不像王姽婳她們有著明確的目標。
所以,申用嘉一路走走停停,沿途看到賞心悅目的人便開始動筆作畫,而且準備邊畫邊賣,走到哪兒算哪兒。
而王姽婳與她娘就不一樣,她們急著趕路,直奔遼陽而去。
為了趕路,選擇的還是水路。也就是從山東蓬萊坐船至遼東旅順口。
注定她們不會與申用嘉重逢,盡管申用嘉也沒想著與她們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