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象乾一番話擲地有聲,剛強中帶著莫大的威嚴,令人無不震撼。
關鍵是,太特么狠了!
居然拿起鳥銃給了自己一銃,直接將自己的小拇指打得稀巴爛。
還有誰敢嘰嘰喳喳?
他的話一說完,場上一片肅靜。
李永芳又幫襯道:“影響你們幾天生活算什么呢?至少你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巡撫大人的夫人與女兒都無故失蹤了,多么讓人痛心!”
“你們誰知道有關沉船的消息,不妨說出來,只要不與此案主謀一道,巡撫大人說了既往不咎。”
然而,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李永芳也無可奈何,想著這時候用強似乎不妥,一來不知是否有效,二來與皇上的旨意相違背。
王象乾接著說道:“過去的將近一月時間里,擾亂了你們的生活,在這里我謹代表朝廷,也代表個人,向你們誠摯地說一聲對不起!”
王象乾對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
因為小拇指被一銃打斷,他也沒有讓人包扎,所以鮮血流了腳下一地。
血本來已經止住,可鞠躬時左手伸得筆直筆直,又開始往下流了。
可王象乾渾不在意。
只是戰艦上的居民仍無動于衷,有的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這時,申用嘉上前兩步,而后跪在眾多居民面前,朗聲說道:
“我叫申用嘉,是當朝首輔之子,巡撫大人正是我岳父,我妻子王姽婳就在這艘失事的船上。我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陪同他一道來遼東,悔不當初。我已經有半個月沒躺下睡一覺了,懇請大家倘若知道線索,配合我岳父調查!我在這里給你們磕頭致謝了。”
說罷,申用嘉連連磕頭。
眾人還只以為男兒膝下有黃金,申用嘉為了妻子才忍辱求人。
但王象乾知道這個女婿曾經是一個無比驕傲的人,這一刻竟跪在眾人面前求情,可見這些天受的折磨不輕,是真心后悔愧疚了才會這么做。
雖然他尚未與女婿坐下來談談,但得知女兒想來遼東卻出事的那一刻,他心里對申用嘉確實有恨。
可此刻見女婿兩眼像大熊貓似的跪在眾人面前,他又恨不起來了。
感情事本無對錯,只有合適不合適,而到底合適不合適旁人說了不算。
“你便是那個素描大師申用嘉?”人群中有一位居民訝然道。
“不敢稱大師。”申用嘉回道,“但喜歡素描作畫的申用嘉確實就是我,無故失蹤的二十多人中有一個是我妻子,懇請知道線索的好人幫幫忙。”
“可以幫我作一幅畫嗎?”忽然,一位女子聲音清脆地問道。
“只要大家肯幫忙,找到我妻子,讓我與她團聚,別說一幅畫,就是為你們每人作一幅都行。”
“聽說你的畫在京城千金難求對嗎?”
“那是世人對我的厚愛,以及皇上對我的錯愛,所以將畫作價格抬高了。”申用嘉謙虛地回道。
“這里有一千多人,你真的要為每個人作畫一幅嗎?”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一千多居民,將近有一半的人似乎都對申用嘉的畫很感興趣。
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而另一半人也想參與其中。
想必這兩波人應該剛好是來自于兩座不同的島嶼。其中一波是大欽島上的居民,而另一波是砣磯島的。
待他們商議完畢,其中一名代表站出來:“我想先問巡撫大人幾個問題。”
“請問。”王象乾似乎看到了希望。
“你真的可以保證我們的安全嗎?”
“我說了,倘若不能,我立即向皇上遞交辭呈,來做長島縣的縣令,與你們共進退。”王象乾信誓旦旦地道。
“倘若島上居民亦有海盜,從此以后改邪歸正,立誓做一個好人,朝廷真的可以既往不咎嗎?”
“一定。”
“朝廷決定加強海權觀,勢必會對我們進一步加強管控,那我們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不受各種賦稅的困擾,而只需交易時承擔一定的商稅?”
“朝廷只是為了海上的治安秩序進行合理管控,絕不再增賦稅。”王象乾保證道,接著又解釋,“而事實上,自皇上登基即位以來,除了像酒、茶、鹽等施行專項管理制度,其它方面的稅收基本都有所下調。你們要相信皇上。”
“好,問巡撫大人最后一個問題。你是遼東巡撫,而我們并不歸你管,你如何保證你的承諾都能兌現?”
“我是遼東巡撫沒錯,你們這一帶也的確不歸我管,但我亦是兵部侍郎,而且眼下皇上就在遼東,待案子結束,我可以請求皇上頒旨,保證一一兌現,其實這也正是皇上之意。”
稍作停頓,王象乾接著又道:“我堂堂兵部右侍郎,兼遼東巡撫,今日又當著眾人的面,用鳥銃打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為了什么?不就是立誓想要取得你們的信任與支持嗎?”
“好!容我再問申公子幾個問題。”說話的代表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投向依然跪在地上的申用嘉。
“請問。”申用嘉忙道。
“這里有兩座島嶼上的居民,你愿意留在這里一年時間為我們作畫嗎?每座島嶼住上半年。”
“沒問題。”申用嘉毫不猶豫答應,雖然他無心觀看這里的風景,但這一帶無疑是人間天堂。
他一直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這里每一座島嶼都是山清水秀,不就是很不錯的選擇嗎?
“我們會尊重你的,但如果我們想畫什么,你也得尊重我們。”
“好。”
“我可以告訴你們這艘船是怎么在此沉入海底的,并且答應配合巡撫大人查探,但你的妻子是否還活在人世,又或者是遭遇多大變故,我們不敢保證也不得而知。這一點必須先申明。”
“……”申用嘉聽得心下猛地一沉。
“……”王象乾也是一樣。
兩個人都怔愣住了。
“怎么?不答應嗎?”那居民代表又問道。
“這話什么意思?”
“就是你的妻子也許可以找到,但找到后是生是死,又經歷了什么,與我們無關,你仍須履行你的承諾。”那居民代表一本正經地強調。
聽得申用嘉渾身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