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象乾與夫人輾轉難眠。
他們只有王姽婳一個女兒,卻沒想到發生如此悲慘的事。
王象乾悲傷歸悲傷,但只將責任歸結到可惡的海盜頭上。
夫人就不一樣了,又開始嘀咕早知如此就不嫁給申用嘉。好不容易對申用嘉態度好轉,恨意又萌生了。
讓女兒接下來怎么辦?
她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女兒,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嫁女兒又不是投資做買賣,為什么在她看來嫁得越好反而風險越高?要知道嫁個普通人就好了。
朱翊镠這兩天都得一個人睡了。
他的心也很糾結,面對王姽婳時變得小心翼翼,雖然他很討厭這種不自在的交往方式,但又有什么辦法?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并不相通。他所認為的苦也許不如王姽婳的十分之一。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
朱翊镠躺著翻來覆去睡不著。
徐文穎輕手輕腳進來了。
朱翊镠忙道:“你怎么不陪著姽婳?”
徐文穎回答:“我與姽婳妹妹說了,過來看你一眼說一句晚安就回去。”
“她情緒怎樣?”
“不用問,肯定痛苦。”
“那她腹中的孩子呢?”朱翊镠又關心地問道。
“我讓她暫時不想,先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
“這樣也好,先冷靜冷靜。”
“這兩天晚上我不能陪你,你一個人睡是不是感覺更開心啊?”徐文穎忽然以打趣的口吻問道。
“那肯定還是有你陪著更開心。”
“好吧,我且當作是真話。”徐文穎莞爾一笑,帶著兩分小得意。
“這些天你只管陪著姽婳,多積極引導。”朱翊镠又囑咐道。
“知道了,不過先申明哈,關于要不要孩子,我與你想法不同。”徐文穎認真地道,“必須站在姽婳妹妹的角度,她高興生就生,不高興生就不生,不能給她任何道德上的壓力,這話我已經與姽婳說過了,要以她自己為中心。”
“好吧。”朱翊镠帶著些許遺憾點了點頭。他確實很難抉擇。
“就這樣,我回姽婳妹妹那邊去。”徐文穎啄了一口后離開。
徐文穎重新回到王姽婳身邊。
兩人并肩而睡。
徐文穎問道:“姽婳妹妹,你想不想與皇上交一次心?”
“姐姐為何這樣問?”
“因為皇上的思維許多時候與我們不同,與他交心聊天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啟發。”徐文穎如是般解釋道。
當然,這是她的心里話,也是她最誠摯的建議。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認知障”。
盡管她與皇上想法不同,但也只是她個人的想法,并不能確定王姽婳的與她想法一模一樣。
王姽婳如此痛苦,說明內心還是很糾結。如果輕輕松松就能決定下來,那就不會這般痛苦了。
“姐姐,但我現在沒有做好準備。”王姽婳擔憂地回答。
“不急,我也只是建議。”
“好,我再想想。”
“嗯,睡吧。”徐文穎拉著王姽婳的手道,“答應姐姐,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好嗎?”
“嗯!”王姽婳點了點頭。
次日一早,朱翊镠攜同朱八戒,依舊去了巡撫衙門。
其實他已經夠早的了,但沒想到王象乾比他還要早。
只是王象乾兩眼浮腫,坐在那兒呆若木雞,萎靡不振的樣子,一看就是昨晚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朱翊镠進去時,他都沒有察覺,還是朱翊镠先喊了一聲。
“哎呀,陛下這早來了。”王象乾一個激靈,慌忙起身行禮。
“昨晚沒睡嗎?”朱翊镠問。
“睡倒是睡了,但……”王象乾沖朱八戒一擺手,“小朱,你先出去,我與與師祖有幾句話要單獨說說。”
“哦。”朱八戒應聲而退。
待朱八戒離開,王象乾才道:“小女昨晚打擾陛下與淑妃娘娘了。”
“這不叫事兒。”
“昨晚臣一晚上都沒睡著,小女跑到皇上與淑妃娘娘那里,那皇上肯定也已經知道了她懷孕的消息吧?”
一來王象乾沒想著隱瞞皇上,二來也想問問皇上的主意。
反正他腦殼兒疼,感覺腦子嗡嗡作響,什么主意都沒有。
“知道。”朱翊镠平靜地點了點頭。
“婳兒命苦,竟遇這糟心事兒……”王象乾搖頭嘆氣,已然哽咽難鳴。
“誰也不想,可既然已經發生,還得勇敢地面對。”朱翊镠鼓勵道。
“臣斗膽問陛下一句,該如何抉擇?”
“還是先問姽婳怎么想吧。”朱翊镠謹小慎微地回道,并沒有立即表態。
他倒是很想表態,但又怕對王姽婳乃至王象乾與夫人都造成壓力。
“婳兒這時候頭腦指定更亂,她能有什么主意?”王象乾弱弱來了一句。
“先讓她冷靜冷靜,不急,這些天就讓她住在總兵府與淑妃為伴吧。”
“謝陛下!”王象乾面上點頭答應,可心里面想著這事兒怎能不急呢?
現在女兒肚子還看不出來,可女兒那么瘦,很容易凸顯肚子的,這事兒越早解決越好,讓他怎能不急嘛?
“待朕稍后找個合適的機會與姽婳談談吧。”朱翊镠又斟酌地道。
“謝陛下關心!”
王象乾其實還是想問陛下將如何抉擇?可剛才朱翊镠已經拒絕他,所以也就不好意思繼續追問了。
恰好這時參將李興進來稟報說,朝鮮使者代表已到遼陽。
王象乾當即滿眼怒火地豁然站起。
朱翊镠抬手示意不要激動,朝鮮使者來又不是劫掠的海盜抓到了。
“等到了,帶他們去巡撫衙門大堂候著。”朱翊镠吩咐李興。
李興忙去了。
“陛下,這宗案子一定要查出來。”王象乾緊握拳頭咬牙切齒地道,“絕不能讓那幫無惡不作的歹徒逍遙法外。”
“朕知道,當然希望如此,可畢竟那是境外,并不好控制。”朱翊镠實事求是地回道,“況且朝鮮方一向積弱,對付小日本沒有行之有效的手段。”
“請求陛下對朝鮮方施壓。”
“這是肯定的,但還是不能保證最終的效果,就比如那幫海盜已揚長而去回日本了,讓朝鮮有什么辦法?”朱翊镠說道,“所以朕的意思是,一方面對朝鮮方施壓,一方面要多抓日本人,抓到了我們就可以掌握主動權。”
“臣明白。”王象乾拳頭終于松開了。
“這就是朕為什么當日特意派李興參將去傳達朕的旨意,不要驚動了渤海海峽、長山列島以及鐵山一帶的海盜,甚至包括東南沿海一帶,朕都已經頒發旨意,只要抓到日本海盜、倭寇,便即刻押解京師。王巡撫放心,這宗案子朕絕對不會放手,定要討一個說法,但也不要操之過急,這樣容易打草驚蛇。既然想玩,朕就陪他們慢慢玩,玩不死他們不撒手。”
王象乾感激而佩服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