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率兵去了女真族各部后,朱翊镠也沒閑著,隨時關注動態,萬一有部落反抗,御駕親征也有可能。
不過因為朱八戒隨李成梁去了,所以朱翊镠基本上沒有出總兵府。
由陳炬每天早晚匯報消息。
有時王象乾也會直接過來。
出兵已經五天時間過去了,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意味著暫時沒有部落跳起來反抗——當然是好事兒。
這天王象乾又來了總兵府。自申用嘉與女兒和離,他心境開闊多了。
盡管女兒的事仍然讓他操心,讓他背負巨大的壓力,但感覺對申家有一個交代,不必擔心申家受累。
如今申用嘉已安全抵京,回到父母身邊,相當于減少了一頭擔心,讓他有更多的精力著眼于遼東改革。
簡單行臣之禮后。
王象乾稟道:“陛下,張懋修來信說建州女真族人身份證已經制作完畢,請示是否需要回來?”
“不必回來。”這個問題朱翊镠早就想好了,所以不假思索地給出指示,“原來讓他回來是怕努爾哈赤有不臣之心,從而加害申用嘉,既然努爾哈赤已經入籍大明,就讓張懋修繼續留在建州吧,而且朕有兩個想法。”
“陛下,什么想法?”
“待李總兵回來,便意味著那一片土地上的女真族人全部將入籍大明,朕先頭說過,要設立遼寧、吉林、黑龍江三大行省,那遼東基本上便是遼寧,女真族人所在的境地大體就是吉林。”
“陛下,讓努爾哈赤擔任巡撫嗎?”王象乾問。
“不不,”朱翊镠搖頭,“朕想將他帶回京城做官。一來,他確實有才,朕當用他;二來,留他在女真族,怕他有反叛之心,王巡撫懂的。”
“哦。”王象乾點了點頭。
“還有,也希望通過對努爾哈赤的提拔與任命,讓各少數民族明白朕的一片苦心,朕真心實意允許各族人共同參與管理國家事務,他們與漢人可以來朝廷做官,朕可不只是說說。”
“陛下對他們仁至義盡,相信他們都能明白。”王象乾道,“將努爾哈赤帶回京城也好,免得夜長夢多。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努爾哈赤肯定老實得多。”
“他有一股革新進取的精神,朕希望漢族官員可以從他身上多學習。”朱翊镠接著說道,“這是朕另一方面的考慮,王巡撫心里肯定清楚,大明已顯暮氣,急需解決的問題還很多呀。”
王象乾忙說道:“陛下,盡管問題很多,但臣相信有陛下勵精圖治改革,大明王朝一定會繁榮昌盛下去。”
“但愿如此!這里沒有別人,朕很想與王巡撫說句心里話,大明王朝是漢人的江山,可正因如此,漢人總以正統自居,具有強烈的優越感,甚至以為世界都以他們為中心,盲目自大的弊端不必朕多說,王巡撫也知道。”
王象乾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意識,相反,更多的人不認為盲目自大,認為這才是理所當然的。王巡撫說,要怎樣才能扭轉那些人的心理呢?”
“這個……”王象乾猶豫,沉吟。
“若只靠朕給他們講道理,對于先知先覺的人或許可行,可對于后知后覺的人根本不管用。讓他們最快明白的最好方法不是講道理而是事實。”
“那陛下想借用什么事實呢?”
“讓漢人吃虧,只有吃虧,他們才能更好的理解、體會。”
“吃什么虧呢?”王象乾追問。
“就像這次,李總兵出兵,朕也不怕把心里話告訴王巡撫,一方面朕不希望兵戎相見,因為受苦的終究是將士與百姓;但另一方面,朕有時候又希望有部落跳起來把李總兵打敗,將漢人官員看看,不能小看少數民族。朕這心理,王巡撫能體會嗎?”
“能。”王象乾很確定地點了點頭。
“這是讓那些盲目自大的人長記性的最快方法。王巡撫或許也看出來了,這種思維在李總兵身上一樣非常鮮明,其實這很不利于認清現實。”
“臣明白。”
“在京時,王巡撫或許就已經感覺出來了,朕更喜歡重用年輕的官員。因為年輕的官員身上有朝氣,年老的官員雖然經驗豐富,可年老體邁便意味著暮氣沉沉,缺乏銳意進取的精神頭兒。”
“臣確實感覺出來了。”王象乾自己不就是年輕官員的代表嗎?
比他還更年輕的,像徐秉正、張泰征、嚴永凡、王安。
還包括張居正幾個兒子,他兒子王與定,王錫爵兒子王衡等等,都得到了皇上的青睞與重用。
皇上喜歡用年輕人已眾所周知。
“朕鼓勵敢想敢干,不能默守陳規下去,所以朕要發揮像努爾哈赤這樣銳意進取的年輕人之優勢,希望能喚起那些盲目自大的官員之覺醒。”
“其實大明的根兒在朕接管江山時就已經爛了呀!”朱翊镠又感慨一句。
“……”王象乾只能暗自感慨,這種話怕也只有陛下才敢說呀,他可不敢參與討論表態,點頭都不敢。
“所以我們不能再按原來的那一套規矩,每一個領域都必須先破,破除固有規則,盡快建立新秩序,這便是不破不立,而用人只是其中一個方面。”
這下王象乾點頭了。
感覺就是這么回事兒。
“朕有心將努爾哈赤帶回京師做官是基于多方面的考慮,讓張懋修留在這邊也是一樣。收服蒙古族、女真族各部落入籍大明也許不難,更難的是管理,朕同樣傾向于用年輕人。”
“年輕人確實更加具有開拓精神。”王象乾點頭附和道。
“馮公公曾經將朕的改革,比作是`耕犁式`,意思是說將大明的土壤重新耕犁一遍,這樣才能獲得新生。否則大明的根兒已爛,只會江河日下。”
“陛下極富遠見,令臣佩服!”王象乾心悅誠服地贊道。
正說著興起,陳炬進來稟道:“萬歲爺,李永芳將軍回來了。”
“他回來得正好,人在哪兒?”朱翊镠忙問。
“回萬歲爺,此刻正在總兵府外。”
“傳,讓他速來見朕。”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不知不覺又過去了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