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努爾哈赤從赫圖阿拉城出發了。
依朱翊镠之命,建州這邊暫時交給舒爾哈齊。
出發前努爾哈赤本想交代一番,但想了想,也不知道該交代什么,感覺前途一片灰暗。
即便按照他的理想交代一番,估計也難以達成。
眼下的局勢已經十分明了,師父要將這片土地全部納入大明版圖,而后進行融合、改造。
如此一來,這片土地上不會再只有女真族人了。
而本族人也將不會只住在這里,其中一部分族人,極有可能會向遼東、山東、京城遷移。
以眼下的態勢,似乎是大勢所趨。
讓他還能交代什么?
師父都已經明確告訴他,女真族人自有師父管理,不必他操心了。
出發時族人都來為他送行。
努爾哈赤不免有兩分傷感。
舒爾哈齊依然認為這是好事,故不忘叮囑道:“大哥,去了京城做官,記得為族人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嗯,知道。”這話倒是說到努爾哈赤心坎兒里去了,他點了點頭。
“大哥有什么想法,可以坦誠布公地與你師父交流。”
舒爾哈齊又叮囑了一句,因為他總覺得大哥有話喜歡憋在心里。
在他看來,即便與皇上的想法相沖突,也可以地大膽地表達出來。
然后再商量解決嘛。
而事實上,即便大哥憋著不說,他認為皇上也都知道。
那何不坦誠地說出來?
“師父在遼東呢。”努爾哈赤回道。
“那只是暫時的,皇上不可能永遠待在遼東。”舒爾哈齊說道,“大哥是皇上的徒弟,皇上又任命你如此高官,該有許多機會為族人發聲。”
努爾哈赤又點頭道是。他心里確實有許多想法,只是一想到自己被調到京師,他又難免升起幾分惆悵。
想法再多,又有何用?
舒爾哈齊湊近一些,小聲提醒:“大哥這時候是不是應該高興一點呢?這樣族人面對將來更有信心。”
“是的。”努爾哈赤這次是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
“我還是希望大哥有想法,盡量與你師父商量溝通,只要有利于族人,都可以大膽地說出來嘛,只莫提建立屬于本族人的新興政權便是了。”
“三弟言之有理。”努爾哈赤忽然覺得應該過一趟遼陽,盡管師父說不必。
舒爾哈齊又提醒道:“大哥上路前與族人說幾句暖心話吧。”
“好!”努爾哈赤轉身,掃視一圈兒來為他送行的人,將郁悶的情緒收斂,抬手說道,“你們都回去吧,不必再送,我這是進京做官,為我們族人謀福利,大家都該感到高興才是。”
“主子,要不我們幾個也隨你一道進京吧?”費英東忽然說道。
“你們進京作甚?”
“讓主子師父也賞我們一官半職,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留在主子身邊了。”
“大哥,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呢。”未等努爾哈赤搭話,舒爾哈齊接過話頭,“有他們幾個在大哥身邊也好有個照應。”
“對呀,主子,反正這邊已經不需要我們了。”費英東又說道。
“那你們兩個隨我去遼陽見師父。”努爾哈赤想了想,對費英東與額亦都說。
之所以動了心帶走他們兩個,主要是怕他不在,這兩個人不一定聽舒爾哈齊的話,將他們帶在身邊未嘗不可。
額亦都與費英東兩個喜不自禁。
舒爾哈齊更是樂見其成。
這樣,努爾哈赤告別族人,帶著額亦都與費英東上路了。
途徑本溪城時,又遇到了哱承恩。
努爾哈赤依舊不想搭理,但依舊抵不住哱承恩死乞白賴式的“熱情”。
“聽說你要去京城做大官了?”
“不關你的事。”
“記得欠我的錢還沒給,這下去京城做大官了,很快就有錢吧?”
“什么時候有什么時候給。”努爾哈赤還是老調重彈,反正也不著急。
“你師父不是答應助你統一女真各部嗎?突然改變主意將你調任京師,你就這樣忍氣吞聲乖乖地去了?”
“你想說什么?”努爾哈赤當然聽出來哱承恩言語中的挑撥離間。
“原來你也有慫的時候哈,之前被你師父抓走,屁都不敢放一個;這會兒你師父又將你調到京師任職,你又屁顛屁顛地去了,看來我高估了你。”
“還有其它事嗎?沒有就告辭了。”努爾哈赤不急不躁。
“慫啊!”哱承恩忽然哈哈大笑。
在額亦都與費英東聽來,可是異常的刺耳。
然而努爾哈赤并不為意,只是笑了笑,然后不緊不慢反將哱承恩一軍:“師父將你父親調走,結果你父親死了,你又能如何?”
“你……”哱承恩氣得臉色鐵青,“我早知道這其中有蹊蹺。”
“哼,你不是不慫嗎?有本事找師父理論去呀,哈哈……”這下輪到努爾哈赤放聲大笑了。他帶著額亦都與費英東,策馬揚長而去。
費英東感覺好不容易逮著了這個機會,好奇地問道:“主子,哱拜之死到底是否與你有關呢?”
努爾哈赤搖頭。
“那哱承恩為什么將這筆賬算在主子頭上非要找你報仇。”
“慫。”努爾哈赤吐了一個字。
“為什么說他慫?”費英東追問道。
“他不敢找師父理論,只來找我,還不是慫嗎?”努爾哈赤夷然不屑地道。
“主子這話何意?莫非哱拜之死……”
“到了遼陽,萬一師父不答應賞你門們官做,你們怎么辦?”
“那我們也隨主子進京。”費英東諱莫如深地說道,“哱拜就這樣死了,都找不出到底什么原因呢。”
“我可得警告你們!”努爾哈赤忽然警惕地道,“盡管我與師父理念不合,但你們可不要對師父不敬,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父永遠是師父。”
“明白。”
“還有,不要拿我與哱拜相比,他只是一介莽夫,倘若你們認為師父對我與對哱拜會一樣,那你們太小看師父了。”
“主子,是我多想了。”費英東道。
“到遼陽,在師父面前,你們還是少說話為妙。”努爾哈赤又告誡道。
額亦都與費英東都點了點頭。
“哱承恩就是一個跳梁小丑式的人物,他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駕——”又叮囑了一句,努爾哈赤策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