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梁無心了解這名使者與猛骨孛羅到底是什么關系。
所以也沒有為難他,放他進城去見他口中的大恩人。
那使者前腳剛走,陳炬派來傳旨的后腳便到了。
李成梁等的就是這個。
雖然他不確定皇上會如何決定,以及得知他踏平哈達部會怎么想,但內心還是有兩分緊張的勁兒,畢竟有人當面罵他殘忍霸道。
罵他的人肯定不止一個。
皇上會不會也這樣想呢?所以李成梁尤為關心。
然而,等來的消息似乎并不合他心意,因為皇上派人來傳達口諭,明確指出,不許亂殺無辜。
但如同求助撤軍的那使者一樣,傳達口諭也是來晚了一步。
屠殺兩個時辰,肯定有亂殺無辜。
只不過李成梁倒也沒有多擔心皇上會責斥他,將在外,當然得有自己的主張嘛,反正都已經結束。
事態平息后,孫守廉與舒爾哈齊也就領兵回去了。
盡管他們都沒有參與這次哈達城之戰,但他們的行為都給人傳遞出了一個明確的信號。
那就是當有部落跳起來反抗時,奴兒干都司以及建州女真,都會毫不猶豫地出兵支援大明。
建州女真已經全部入籍大明,等于是大明人,當然為大明。
這里的人似乎都忘記了,大明還有奴兒干都司控制著這片土地。
總以為只有遼東盯著他們,原來不是,奴兒干都司時刻都在準備著。
而且,他們出兵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這里各個部落的想象。
奴兒干城多么遙遠,三路大軍向哈達城匯聚時,居然能同時達到。
要知道,撫順與建州距離哈達城近得多,故而有人懷疑是怎么做到的。
但事實就是事實,不容置疑,奴兒干都司的將士確實趕過來了。
如此一來,這片土地上的其他部落更是忌憚,誰還敢跳起來反抗?
不妨看看哈達部的結局……
屠殺兩個時辰,是幾千人屠殺兩個時辰,而不是幾個人屠殺。
盡管沒有屠城,尚有人存活,但哈達部已經土崩瓦解,往后幾十年乃至上百年都不會成長為一個部落。
首領猛骨孛羅被押解至遼陽發落。
部落里尚存活于的人所剩不多,暫時蝸居在哈達城等待大明的編排。
總之,正如李成梁所說,哈達部從此以后將不復存在于這個世界了。
舒爾哈齊在回建州的路上,一方面慶幸當初大哥沒有跳起來,只是恰到好處地試探一下,然后立即收手。
而不是像哈達部那樣,竟然真的不顧死活與李成梁干起來了。
另一方面舒爾哈齊也深感詫異,奴兒干都司是如何做到神速出兵的?
因為他沒有機會聽到李成梁與孫守廉的對話,自然不知道張學顏一直在暗中部署,如何有效控制各個部落。
可怎么想依舊還是想不明白,舒爾哈齊忍不住問張懋修。
張懋修同樣感覺詫異,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除非李成梁與猛骨孛羅剛發生沖突,便理解有人通知張學顏,張學顏第一時間作出決定才行。
可誰給張學顏神速地送信呢?
對于舒爾哈齊與張懋修而言,這是一個謎。
但無論怎樣,他們都明白了,當初皇上為何力排眾議,也要加強對奴兒干都司的管控,原來是為了給今時今日的決策做準備。
平時似乎也感覺不到奴兒干都司的存在,但在關鍵時刻,它的作用一下子凸顯出來了。
等于是薊遼與奴兒干都司將這片土地包圍起來。
哈達城之戰后,再也不會有哪個部落跳起來反抗吧?
朱翊镠很快收到消息,他與陳炬都猜對了,可惜沒能阻止。
李成梁終究是行動派,快了一步。
哈達部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與毀滅其實也沒多大分別。
朱翊镠也只能搖頭嘆氣了。
陳炬鑒貌辨色,連忙撫慰道:“萬歲爺,盡管李總兵殘忍了一些,但從長遠的角度看,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朱翊镠還是感嘆了一句:“收服女真族,本可以不這樣激進的。”
陳炬立馬兒捕捉到這句話的弦外之音,接著又道:“萬歲爺,以后遇到的壓力肯定要少許多,而且為日后收服蒙古族各部做好鋪墊。就像這次,支援哈達部的那個科爾沁部,以后就可以第一個找他們算賬。”
朱翊镠微微頷首,道理是這個道理肯定沒有錯。
朱翊镠只是覺得不是很完美,畢竟偏離了他和平推進的宗旨,李成梁還是那個李成梁。
“萬歲爺,張大學士這一招兒可謂妙哉!”見朱翊镠感嘆,陳炬有心將話題引至另外一個方向。
朱翊镠又微微頷首,張學顏的確發揮了無為教教徒的優勢。
不過,想到張學顏當初主動請求鎮守奴兒干都司另有目的。
朱翊镠覺得,或許張學顏這樣安排怕也與這個目的有關吧?
為了尋找當年那位女子。
但這個目的嘛……朱翊镠肯定不會揭穿,總不能要求人家處處為公。
都說公私分明,可張學顏將公私結合得嚴絲合縫,也是一種境界。
哈達城之戰就這樣結束,朱八戒得知此訊郁悶了。
想著他跟隨李成梁時,竟沒有一個部落跳起來反抗。
剛一回來,九部聯合。
本想再去,可師祖不讓,說有可能御駕親征,結果又錯過哈達城之戰。
哈達城之戰,屠殺兩個時辰,這在朱八戒眼里,不知有多么令人興奮。
可惜他沒有參與進去。
這樣一來,他感覺師祖說御駕親征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很快,猛骨孛羅被押解至遼陽了。
負責押送的是李如禎。
陳炬第一時間請示道:“萬歲爺,需要審問那個猛骨孛羅嗎?”
朱翊镠稍一沉吟道:“先關起來,你代朕去問問,看他什么態度。”
“奴婢遵旨。”陳炬接著又問道,“萬歲爺準備要怎樣處置他呢?”
“說實話,暫時還沒有想好,是重罰還是輕罰呢?”朱翊镠喃喃地道。
“奴婢竊以為,這次戰役讓哈達部幾近徹底消亡,猛骨孛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理應當斬。”陳炬謹慎地道。
朱翊镠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