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學習團實在迫不及待,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北京城。
朱翊镠實在沒想到來得這么快,畢竟剛給李成梁回信不久。
他們一行來了三十人。
當然也帶來了一百萬兩銀子,這可是李昖集全朝鮮之力備齊的,毫不夸張地說,真的稱得上是砸鍋賣鐵了。
可見李昖與朝鮮的決心。
不過這也在朱翊镠的意料之中。
簽完協議后。
王安覺得很不可思議,小心翼翼地說道:“萬歲爺,朝鮮還真的答應了,而且誠心誠意將錢都送來了。”
“朝鮮是有這方面的覺悟呀!”
“可是萬歲爺,他們不是很窮嗎?”王安像其他人一樣也表示疑慮。
“是很窮,但他們愿意花錢學習。”
“萬歲爺,如果真很窮,吃不飽穿不暖,為什么愿意花那么錢學習?”王安還是有點不大能理解。
“想必是他們被日本欺負怕了吧?”朱翊镠如是般回道,其實這時候的朝鮮已經表現出來了這一點。
“哦。”王安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還是覺得這個代價太大了。
因為他看過飛球載人升空,說心里話,也沒覺得有多神奇啊!
朱翊镠鑒貌辨色,笑了笑,直截了當地問:“你現在對飛球載人升空技術也有一定的了解,是不是覺得朝鮮花費如此大的代價學習不值當啊?”
“萬歲爺,是有那么一點點。”王安尷尬地擠出兩分笑。
“你是覺得飛天的技術簡單嗎?”
“萬歲爺,倒也不是說簡單,但奴婢覺得,只要用心便容易學。”
“人參煮曬法容易嗎?”朱翊镠問。
“容易。”王安脫口而出。
“可在這個方法沒有被發明運用之前有誰想到呢?”
“哦……”王安恍然頓悟般,感覺好像瞬間明白了。
“對吧,任何一項新興事務,第一個發明的人都是英雄,因為只有當人們學習之后才覺得不難,可在此之前,卻沒有人想到,這便是價值所在。”
“萬歲爺言之有理。”
“再比如說,像鄭公王世子的十二平均律,現在的人難以接受,是因為還不知道如何利用它來給鋼琴定音,而鋼琴的技術尚未到來,故研究不出來,自然而然對十二平均律的價值有所懷疑,但鄭公王世子是首創,所以他這個理論才能賣出一個天價來,是不是?”
“是。”
“等到鋼琴制作出來,并風靡全球的時候,到那時你再試想一下,是不是同樣覺得十二平均律也不過如此?因為大家都懂得了嘛。”
“萬歲爺,確實是這個理兒。”王安心悅誠服地點了點頭,還舉了一個恰當不過的例子,“就像古人擊石取火,現在看來再普通不過,可當初第一個用這個方法的人,無疑就是天才。”
繼而,王安又調侃一句:“這么說那朝鮮國王還是有眼光的哈?”
“有沒有眼光朕不敢確定,但可以確定他有學習技術的決心。哪怕再窮,他們也不希望被人欺負。接下來教授朝鮮學習團的任務,就交給你負責吧。”
“奴婢遵旨。只是萬歲爺,該怎么教他們呢?倘若一上來就教給他們核心技術,他們會不會覺得不值了?”
“就按照平常那樣教吧,與他們簽了協議也不怕后悔反悔啥的。”
朱翊镠指示道,繼而又不急不慢地解釋:“朝鮮或許也想得開,花錢學習技術固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也是借這個機會與大明搞好關系嘛。所以,我們可以這樣看,這是朝鮮有心與大明建立友好外交的一步棋。”
“哦,奴婢明白。”王安笑了,帶著兩分興奮勁兒道,“原來朝鮮國王不單單是派人來學習技術的,他們愿意花這個錢是為了與大明搞好關系。”
“你現在終于想明白了吧?”朱翊镠洋洋自得地道,“朕心腸還是軟了一點,就是開出一千萬的條件,讓朝鮮分一百年還清,沒準兒他們都同意呢。”
“經萬歲爺這樣一解釋,奴婢覺得確實有這個可能。”王安道。
“你想想,讓他們分五十年、一百年還清,是不是意味著大明必須與他們保持五十年、一百年的友好關系?相當于罩著他們五十年、一百年呢。”
“是啊,奴婢之前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呢?看來朝鮮一點都不虧。”
這讓王安又一次見識到了什么叫作神奇的思維,偏偏這神奇的思維卻又是無懈可擊,令人心服口服。
朱翊镠接著又道:“所以不要覺得朝鮮國王與朝鮮國民都是傻子嘛,他們聰明著呢,學習技術不過是一個目的,而且朕覺得這還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要與大明建立友好的關系,讓大明罩著他們,而不被人欺負,花這些錢難道不值得嗎?”
“值得,值得,簡直太值得了!”王安的心結終于被解開。
“朕倒是無所謂呀,是不是?反正已經承諾會保護他們,但他們肯定擔心朕保護給不給力,又是否真心誠意?所以他們不過是花錢買心安嘛。”
“萬歲爺看問題太準了。”王安心悅誠服,之前他確實沒想到。
“這件事朕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不會再糾結了吧?既然人家花了錢,就帶人好好教授他們,咱可是禮儀之邦,莫讓他們覺得被怠慢了。”
“奴婢遵旨。”
“盡管大明與朝鮮聯軍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可日本尚未投降,戰斗還將繼續,朕確實很需要錢,朝鮮太窮了,不然朕真會多要點。”
朱翊镠忽然又感慨地說道,這也是他的心里話。
“可惜掙錢的事兒奴婢幫不上忙。”王安很有自知之明。
就在這時,一名近侍進來稟道:“萬歲爺,孫公公回京了。”
“孫公公?哪個孫公公?”朱翊镠微微一滯,一時沒想起來。
王安倒是反應敏捷:“萬歲爺,會不會是孫暹孫公公?”
因為王安曾經去江陵城時,孫暹懇求過他,所以他記憶猶新。
“是孫暹嗎?”朱翊镠問近侍。
“他自己說是,可宮里的侍衛說都不認識,把他阻擋在外不讓進。”
“是不是瘦得很厲害?”王安忙問,他還清醒地記得,孫暹求他時已經瘦得不成樣子,看樣子像一名乞丐,當時險些都沒認出來。
“不是,是個大胖子。”近侍回道。
“大胖子?”王安一愣,轉眼望著朱翊镠,“莫非不是孫公公?”
“他確實說自己是孫暹。”近侍又道。
“你去看看。”朱翊镠只好吩咐王安。
“遵旨,奴婢這就去。”王安忙轉身去了。即便是孫暹,現在他也不怕了。
當日沒有答應孫暹相救,那時王安的職位不及孫暹高。
可現在兩人早已不在一個級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