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走廊除了我外再無一人,我靜靜沿著走廊走到盡頭的房間前,想要叩擊房門的手停在半空中。我站在門前苦苦等待,期望它可以自動打開,但那扇門依然在那里屹立不動,最終我將手掌放在門板上。
在我想要用力推它時,與我一樣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喂,你要打開它嗎。”
我急忙回頭看去,那個男人面色蒼白,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精神,完全像一副行尸走肉,頭發雜亂,舉手投足之間透露著無力二字。他頹廢地看向我,用那將死之人的微弱氣息說:“你,真的要去打開它嗎?前面可是地獄啊。”
“我……”
我欲言又止,因為我知道我無論怎么辯解他都只會堅持他的看法,因為他不是我,他并沒有我的歷程。我閉上雙眼長吸一口氣,與他擦肩而過,留下一句,“我會回來,遲早會親自打開這扇門。”
空蕩蕩的長廊除了他空無一人,他如我一樣走到門前,可門卻自動打開了。他無奈地自嘲,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到那個屬于他的小屋。
我從夢中清醒,用左手拄著床來緩解身體上莫名的不適感,淚水不知道何時起從我的眼眶中流出,在我臉上留下長長的淚痕。我究竟夢到了什么,我已經徹底忘卻,只記得自己在夢中回到蘭頓城。也許是思鄉之情讓我流下眼淚?不過究竟是什么都不怎么重要,時鐘指向凌晨五點,正合我意。我在昨日的宴會上就開始計劃帶瓦爾雅去找瑞爾,讓瑞爾幫她的做出一層適用于機械臂的皮膚。
我敲響瓦爾雅的房門,但門內卻無人回應。猜測她可能還在睡夢之中,我便停止,走下樓向老板點了清淡一些的早餐。不久后老板端著冒著熱氣的湯與溫熱的面包走過來,我接過餐具隨口問一句,“老板,在今天我是不是顧客中最早來到餐廳的人?”
“很遺憾,有個人比你還要早,不過那人沒點早餐。”他用手蹭蹭自己的大鼻子,“好像在四點左右那人就出去了。”
“哦,那人長什么樣子,竟然比我還要早。”我嘬一口這清淡如水的蔬菜湯,“嗯,稍微有點淡了。”
“是個女人,黑長頭發。”老板回到壁櫥拿過來一罐鹽。
毫無疑問,那個人絕對就是瓦爾雅。她并沒有在旅店中昏睡,而是早早就離開酒店了。我挖出鹽粒,撒在湯里用勺子攪拌均勻,嘗了一口,“齁,又咸了。”
老板友善地問:“需要我把它回爐一下?”
“那就麻煩你了。”
老板拿著湯碗回到廚房,因為早起再加上沒見到瓦爾雅有些失望,坐在椅子上的我不乏困倦,想要小憩片刻。
再當我醒來時,我面前的湯都涼了,溫熱的面包也都變得冰冷。叫醒我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回到酒館的瓦爾雅。
她坐在我的對面掃視餐桌上已經冷掉的食物,難為情地道歉,“你為我準備了早餐,可我讓你等了這么長時間,食物都冷了。真是抱歉,我應該早點回來。”
我本想辯解,但轉念一想不如順著瓦爾雅說:“沒關系,涼了我們可以再讓老板做新的食物。”我朝擦拭桌子的老板說,“老板,燴菜與幾片面包。”
“廚師還沒到,燴菜做不了。”老板把擦拭好的杯子放在柜櫥,“不過替你們熱熱湯還是可以的。”
“那好,那就又要麻煩你了。”我拾起面包嚼了嚼,雖然沒有湯作為配菜,味道如同嚼蠟,但填報肚子是沒什么問題了,“瓦爾雅,你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什么了嗎?”
“什么?”她拿起面包咀嚼起來。
我使用眼色讓她注意到她的機械臂,她忽然聽懂我的意思,費力地把口中的面包咽下去說:“你說這個?我還以為你在跟我開玩笑,這不可能吧。”
“相信我,我最近新認識一個朋友。他是個古人學者,擅長做這類研究,重要的是他跟你差不多。”
“差不多?”
“湯熱好了。”老板橫插一句,把湯碗放到我們面前,“請慢用。”
我壞壞一笑賣個關子,“跟我去找他,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瓦爾雅瞪我一眼,不再問我,低頭喝湯。
解決掉清湯寡水的早餐,我帶瓦爾雅來到我和索夫之前進去過的下水道口。不過這次我不會像上回一樣進入下水道了,因為瑞爾·澤斯已經放棄下水道作為他的據點,他轉移到一個傳聞鬧鬼的廢棄房屋中,我多半感覺鬧鬼的原因不是有鬼魂,而是澤斯故意所為。穿過長滿青苔的小巷,繞了幾圈,一座破爛到掉渣的房屋陡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瓦爾雅難以置信地指著面前的殘垣斷壁說:“奧維奇,你的朋友就住在這里?”
“呵,他可能異于常人吧。”說實話我來之前猜測過瑞爾的住所,但沒想到竟是衰敗到連窗戶、門、墻壁都爛掉的房屋,就連我都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走錯了。我走上去,敲了敲那只剩下半個的木門,“咳咳咳,瑞爾在嗎?”
從門上掉落濃厚灰塵遮擋住我的視線,也弄臟了我的衣服。
“奧維奇,你真的沒有記錯道路嗎?”瓦爾雅撣掉我衣服上的灰塵。
“他當然沒有。”二樓窗戶口伸出翠綠色的腦袋,他朝我們揮手說,“奧維奇,你好啊。旁邊這位是?”
“怎么又是樹精?”瓦爾雅略微不快地說,“伊拉也是樹精,這位還是樹精,奧維奇,你的樹精朋友這么多嗎?”
“別這樣,瓦爾雅,你看他是樹精,其實他本質是個人類。”我朝上面揮揮手,“你好,瑞爾。旁邊這位是我的朋友瓦爾雅·德·哈特,我這次來想要感謝你治好我的傷口。”
“那就快進來吧。”瑞爾突然跳躍到窗口上,抓緊房屋的墻壁靈巧地攀爬下來,“走吧,讓我們進去吧。”
“進去?”我懷疑地看著掉了一層灰的門,“你的意思是進入這個房子?”
“當然不是。”他將手掌放在門柱上幾秒后,我們旁邊的土地打開出一個樓梯口,一層通往地下的樓梯展現在我們眼前,“這才是正確的進入方式,其他人可學不來。”他打了個響指,昏暗的樓梯墻壁發散出幽幽的光芒,隨后他先我們一步進入樓梯。
樓梯的盡頭并不是房間,而是一架通往更低處的梯子,爬下這架梯子,我們才到了瑞爾的房間。瓦爾雅與我第一次到來一樣,好奇地四處看來看去,她也被瑞爾的瓶瓶罐罐與科學儀器吸引了。瑞爾端來兩杯紅茶,我趕緊搶在瓦爾雅接過紅茶前說,“瑞爾,其實這次來我還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這件事情與瓦爾雅有關。”
“是嗎。”他收起紅茶,“那么你找我來是為了什么?”
“瑞爾,你能人造皮膚吧。我想請你把皮膚覆蓋著瓦爾雅的左臂上。”
“奧維奇,我不是美容師。我沒有辦法在人類的胳膊上覆蓋皮膚,除非她是死人。抱歉,哈特小姐,我沒有辱罵你的意思。”瑞爾背過手甩動自己白大褂。
“不是的,瓦爾雅的左臂并非人類左臂……”我看向瓦爾雅征求她的同意,在瓦爾雅點點頭后我才放心地繼續說,“她的左臂是機械臂,是古人的科技。”
“古人科技?”瑞爾兩眼放光,“哈特小姐,你能讓我看看嗎?”
“看到我左臂的人,要么是我值得信任的人,要么就是回歸大地的尸體。”瓦爾雅嘆口氣,脫下自己的單肩長袖,“既然奧維奇選擇信任,讓你來完成此事,那么我也選擇信任你。”
“噢噢噢噢!這……”瑞爾貪婪地看著內部流淌著藍色液體的機械臂,圍著它轉了起來,但很快瓦爾雅飛來的一拳就結束瑞爾的變態目光。
“瑞爾!”
“抱歉,你的目光太……”瓦爾雅急忙朝瑞爾道歉。
瑞爾捂著臉從地上掙扎起身,“是我不對,看見這只手臂太興奮了,這只手臂竟然喚醒了我當年的學者魂。”瑞爾的道歉雖然很誠懇,但是他這句話是用古人語說出來的。
瓦爾雅害怕地看向瑞爾,她的右手似乎正在向刀柄處移動。
“別這樣,瓦爾雅。瑞爾剛才用古人語說你的手臂很美,他很抱歉自己沒辦法抑制內心中身為古人學者的沖動。”
瑞爾也在旁邊點頭,在一旁用我都聽不懂的古人語附和我為他辯解,雖然我能感受到他說的詞語十分豐富,但他的表情實在不像在道歉,而是像一個變態。
“這只手臂就交給我了。”瑞爾回到身后的工作臺,從地下掏出巨大的箱子,并從中拿出輕飄飄的皮膚,“這是我用那些死去的麥克拉做的皮膚,非常適合這漂亮的手臂。”
我趁機卸下瓦爾雅的佩刀以防在瑞爾工作時瓦爾雅會忍不住拔刀,接下來,瓦爾雅的哀嚎從開始到結束就沒停下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