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灰頭土臉的工人從窯洞中鉆出來,身后拉著剛燒好的紅磚朝卸貨區走去,在旁走來走去的建工拿著名冊監督工人工作。我們在護衛的帶領繞過磚窯廠,穿過一條幽靜的小徑,來到磚廠旁邊的小別墅前。護衛向門衛稟報我們的到來,隨后高大的鐵門便被拉開了。
面前氣派的別墅便是工匠卡西的房屋,他雖然被人稱為工匠,但實際上是個掌握眾多工廠的老板。別墅旁的磚廠就是他眾多工廠之一,也是他主要的經濟來源。進入別墅,內部比在外面看起來的都小,我猜測他肯定是為了什么給自己裝了通往暗室的暗門,女仆朝我們恭敬地行禮,帶我們來到二樓的小房間中。
“主人,他們來了。”
“你可以走了。”轉椅后的人伸出拿著煙斗的手搖了搖,女仆行禮后離開房間。
門卡的一聲被關上了,他不再故弄玄虛,轉動椅子露出那張深黑色的老臉與干凈的衣服,“我就是卡西,我聽傭人說了,你們是代表新任領主而來我這里。”他用力地吸口煙斗,側臉對窗戶吐出煙圈,“有什么事情嗎?”
“我想知道你對新任領主有什么看法?”
他皮笑肉不笑了下,“先生,你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你代表領主而來,還問我怎么看待領主這個愚蠢的問題,你是讓我說真話還是假話?無論我說哪個,都會落得不討好的下場。你不妨改改問題,這樣我也好回答你。”
“好。”我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你抵觸外來民嗎?”
他拿煙斗嘴指指自己,“我嗎?我不是貴族也不是學者,我為什么要抵制外來民,而且我的工廠中有許多是作為外來民的霍姆人,他們領著比本地人更多的薪水,干比本地人更多的活,這種好事我為什么反對。”
“如果本地的領主是外來民哪?”
“我感覺我提醒的很清楚了,可是你還是讓我點破。那我就直接告訴你吧,如果這個領主做了對我們有利的事情,我就支持他,如果領主做了對我們不利的事情,不止我會反對他,全城的人都會反對。”
我點點頭說:“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告辭了。”
我走到門口即將要推開門時他忽然提醒我說:“先生,原諒我的猜測,也許你接下來會去找剩下的重要人物。他們可與我們不同,其中一個是擁有村莊與軍隊的銀匠,還有一個是擁有大片土地的舊領主,最后則是那個殺人越貨的地痞。這三人并不會像我那樣好對付,還請你注意。”
“謝謝你的好意。”我推開門與瓦爾雅離開房間。
瓦爾雅拿出名單問:“奧維奇,接下來我們是去找‘地痞’薩利還是前領主布魯斯?兩個人的地址都不是明確位置,而是在大概區域。”
“去找薩利,找流氓可比找那些老奸巨猾的狐貍簡單多了。”
我們來到平雪鎮的市場中,從寬闊大路走到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正如我猜想的那樣,有幾個配著砍刀的地痞游手好閑,走來走去。他們用木桶封住門洞,想要通過這座門洞趕近路的人就必須向他們上交錢財。
我們來到他們面前,兩個壯漢沖了出來擋在我們面前。
我禮貌地問他們:“先生們,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坐在木桶上的矮子朝地上吐口水,搓了搓手:“這里是屬于薩利的路,你若是想從這里通過,就必須要交……”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滑動一下,掂量好我的身份后說,“兩個銀幣。”
“對,兩個銀幣。”他瘦子附和道。
我伸出兩個手指說:“兩個銀幣?這過路費可實在是太昂貴了。”
他奸笑說:“我看你的衣著不是平民,你肯定是個有錢的主,兩個銀幣對你來說,說不定就是在心情好時賞給乞丐的小錢。”
“各位,誰的錢不都是屬于自己的錢。也許我是有錢,但那也是我憑借我自己實力獲取的錢。我沒有浪費的習慣,抱歉,我要走了。”我擺手示弱,轉身便要離開。
兩個壯漢立馬擋住我們的退路,我抓住瓦爾雅企圖拔刀的手,輕撫幾下告訴她還不是時候。我轉過身裝出有些害怕的樣子對那個矮子說:“先生,你這是干什么?”
他不知從哪里掏出了匕首,“你要從這里經過,對吧。”他故意擺弄匕首來威脅我。
“我曾經想,但現在不想了。”
讓他把匕首插在木桶上,惡狠狠地說:“你想,你就是想從這里走。”
“我的腦袋不在你的身上,你怎么知道。”我動起手指以免它過于僵硬不能及時拔刀。
“它不在我身上,那就讓他掉地上!”他終于暴露出本性,兩個壯漢也準備拔刀。
瓦爾雅早就瞄準好她面前壯漢的手臂,還未等他抓住刀柄,瓦爾雅腰間的刀就將他整條胳膊卸下。從肩胛骨噴出的血線呲紅旁邊的土墻,未染血的刀筆直地刺入他的心臟。那張驚恐的表情永久地掛在他的臉上,至死他都不相信自己的胳膊就那么飛出了。
因為我是背對著壯漢,所以不能像瓦爾雅那般干脆利落,我的左肘用力撞擊壯漢的膈肌,他痛苦地向后退了幾步,這時瓦爾雅立刻架刀放在壯漢的脖子上。
我指著那個才從木桶跳下來的矮子說:“矮子,別囂張了。你的同伴還在我手里,還有如果你不想讓自己像那個倒地的人躺在地上,那就好好聽我說話。”
他推了推身旁的攔路賊,趕緊賠笑朝我走來說:“是我們的錯,我們錯了。”
“站住,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要拔刀了。”我半拔出刀。
“您說,您說。”
我抖抖手說:“你說過你們的頭領是薩利。回去告訴他,我要找他,地點就在這里。”
“您是誰啊。”他笑笑說,把手放到背后。
“呃……你就說我是圣國的阿加維托。”
“好好好。”他彎腰說,“我知道了,這回您是不是可以把他放了。”他指指刀旁的壯漢。
我點點頭。瓦爾雅挾持壯漢向前走一步,然后松開刀踹開壯漢。在壯漢跑到對面的一瞬間,瓦爾雅手中的短刃從她手中飛出,刀刃穿過壯漢的衣服,不偏不倚地正中那個矮子的腦門。他倒在地上,藏在身后的手還握著一把飛刀。
“看來他傳不了話了。”我拔出刀朝壯漢走去,他連忙后退,我從尸體上拔出刀說,“你們也不想成為尸體吧,把話傳給你們的領頭,快去!”
他們如獲大赦般踢開木桶,一溜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擦凈匕首還給瓦爾雅,“你是怎么看出來那個人背后藏刀了?”
“我可是賞金獵人,各種各樣的罪犯都看的多了。那個人跟你說話時背著手,這看起來是裝作順從,實際上是準備在背后捅你一刀。”瓦爾雅拿回匕首放回到靴子中。
我好奇地看著靴子問:“你是怎么從靴子中抽出匕首的?”
“就是正常地拔出來啊。”她很隨意地說。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剛才是怎么拔出匕首。”
“秘密。”她眨下右眼,沒有告訴我。
不知不覺太陽就落了下來,春風由暖轉涼,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許多,一些懶惰的店長鎖上商店,拉下鐵鏈打烊回家。我和瓦爾雅在餐廳簡單地結束晚飯,回到市政大廳準備把今天的所見所聞匯報給索菲亞。可剛進入大廳便看到金發的伊莉莎穿著防護服,右手中握著木劍站在大廳中。
她的體型并不是我們這種成人體型,而更像一個剛剛成年的孩子,因此那防護服在她身上顯得有些肥大,看起來十分滑稽。靠著墻壁的南希無奈地甩了甩自己的銀發,推下眼鏡對我們說:“這個白癡說閑在這里太無聊了,她準備找打。”
“南希,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就用這把木劍敲爆你的頭。”伊莉莎瞪了南希一眼。
南希手中浮現出冰霧,“在你沖過來的一瞬間,我能就把你凍成冰雕。”
索菲亞忽然出現在二樓的柵欄旁說:“南希、伊莉莎,內斗可是不好的事情,剛才的話,我就當做你們在進行友好的拌嘴吧。”
南希與伊莉莎立刻擺出友好的樣子,同時對索菲亞說:“是,我們只是在以這種方式增進感情。”然后二人互相看向對方。
“南希,在口舌這方面還是你更強。”
“不不不,伊莉莎,你太低估你自己了,明明是你更勝一籌吧。”
二人互相擺出笑容對著對方。
索菲亞搖搖頭說:“好了,南希,你還有你的工作要報告吧。”
南希自傲地看了伊莉莎一眼,對索菲亞說:“是,奧古斯丁大人。全城經濟狀態的圖紙已經被我統計好放到您的桌面上,還請您過目。”
“麻煩你了。”索菲亞看到有些喪氣的伊莉莎,眼神突然轉向了我。
一股惡寒爬上后背,我想要先索菲亞一步張口匯報,可她還是快了一步,“奧維奇,你去陪伊莉莎練習練習劍術。”
我半張著嘴原本要脫出諾瑪與卡西的內容,不過只能改口說:“沒問題。”
伊莉莎有些鄙夷地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把木劍丟給我,自己拾起另一把木劍。
我接過木劍掂掂重量,這把木劍肯定是灌金屬了,才讓其有鐵劍的重量,“伊莉莎大人,我們定下規則。”
“你說吧。”她穿著滑稽的防護服,扭動身體來熱身。
“我們都不用穿防護服,被先擊中的人就算輸了。”
“哦。”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戰意,“我同意了。”
她解開防護服,露出香汗淋漓的胴體,可能是因為穿著防護服的原因,脫下防護服的她身上就穿著一件未過膝抹胸連體褲。這間衣服放在在場所有人身上都應該是性感一詞來形容,唯獨在她那一馬平川的身體上只能說得上可愛。不過她的腿部肌肉與手臂肌肉輪廓可不是一朝一夕的鍛煉能夠達到,而是像瓦爾雅一樣進行日積月累的戰斗才會擁有緊繃的肌肉。
“小子,你在看什么哪?”她握著劍又開始亂動起來,“是不是被我曼妙的曲線折服了。”
“噗……”南希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若不是我正在對她的肌肉發呆,我肯定也會被她的自信逗笑。不僅是南希,就在二樓的索菲亞也裝作擦嘴的樣子來掩蓋住上揚的嘴角。
“喂!南希,你笑什么?”她不快地對南希大喊。
平時嚴謹不茍言笑的南希竟然挺了挺胸說:“曼妙的曲線,原諒我,可能是我理解的知識還是不夠多,原來草原的地平線可以被稱為曲線。”
“南希,你又在挑釁我?”伊莉莎不面向我,轉向南希。
南希手中又出現冰霧,“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不信你可以問問在場的人。那是曲線還是直線自然便會得知。”
南希的雙眼又轉移到我身上,“小子,是曲線還是直線?”一雙能夠殺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
“啊?”我撓撓頭裝傻說:“什么啊,我不知道。”
“別犯傻,你的年齡在人類中可不算小了,這種事情你應該知道。”她沒有放棄還在追問我。
“哦,我可沒笑。”
“我在問你,是曲線還是直線。”她額頭的肌肉線條都開始跳動起來。
為了防止在接下來的戰斗中我受到太猛烈的攻擊,我決定說“曲線”。正當我準備張口時,瓦爾雅先我一步說:“奧維奇剛才告訴我,是直線喲。”
“哦”伊莉莎手中握著劍敲打著自己的手掌,“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回過頭快速地翻動嘴唇質問瓦爾雅,瓦爾雅朝我露出微笑用唇語一字一句告訴我,“你剛才盯著她看入迷了,變態。”最后一詞他特意著重一下。
“我……”我想要辯解但已經聽到伊莉莎沉重的腳步聲朝我走來。
“小子,做好覺悟吧。”她接下來又補充一句,“不是覺悟,是絕望。”
我雙手握劍,放棄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