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汽修廠也放假了。
為了慰問職工,廠歌舞團進行了一場演出。
何嘯然不是正式職工,但是任廠長也給了他一張票,讓他看了演出之后再回家。
看著臺上打架子鼓的許麗麗,何嘯眼睛都直了。
從李虎城帶著他到汽修廠送樹苗那天看見許麗麗之后,何嘯就對這個女孩兒印象深刻。
不僅漂亮,更是有種藝術氣質。她的一顰一笑,總是讓何嘯感到著迷。
自從到了機加分廠之后,每天的早晨、中午、晚上上下班時間,何嘯就到廠門口守候,為的就是能夠看到許麗麗一眼。
不過,他卻從來沒有上去跟她說過一句話。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農村小子,許麗麗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自己配不上她。
但是他又忍不住每天都去,哪怕是多看一眼也好。
這一輩子,要是能跟許麗麗談戀愛,那該多好啊。
時間長了,人們也熟悉了這個小男孩兒,甚至知道了他的來歷。
他有個很有錢的表哥李虎城,就是李虎城送他到廠里來實習的。據說李虎城將來要送他到外國去留學。
不過,人們也都知道何嘯只是初中畢業,這樣的人,跟到外國留學的距離,差了十萬八千里、
汽修廠的人可是有見識的,不是聽風就是雨的人。
于是就有人時常問何嘯,你什么時候出去留學啊?
甚至歌舞團的人,有時候也跟他開玩笑,問他什么時候出去留學?
大伙兒倒也沒有什么惡意,就是覺得這個小孩兒挺有意思而已。
不過,何嘯每次都認真的回答,自己一定會出去留學的。
虎哥親口跟自己說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演出結束了,觀眾們紛紛退場,何嘯沒有出去。
看看手里的花,向舞臺走去。
這是他昨天買的花,雖然是假花,但是仍然很漂亮。
舞臺上,演職人員們正在收拾道具和樂器,見何嘯上來,就都瞅著他。
“喲,這不是小何嘯么,給誰獻花啊?”
說話的是歌舞團的歌唱演員梁潔,已經三十來歲了,她認識何嘯,還經常逗何嘯。
“我給許麗麗獻花。”
何嘯鼓足了勇氣,終于說了出來。
“麗麗,何嘯來給你獻花啦。”
梁潔這么一喊,臺上的人全都聽見,就圍了過來。
“小何嘯,把花給我吧。”
一個舞蹈舞蹈演員逗他道。
“這回沒買多,下回再給你。”
許麗麗過來,瞅瞅何嘯。
“為什么給我獻花?”
“我要你記住我,我是何嘯。將來我會來找你的。”
“你誰啊,找我干什么?”
“我是何嘯,能記住我就行了。”
何嘯很想說,我會來找你求愛,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沒膽子說出來。
他原來計劃的劇本,是許麗麗把他拉到一邊,在只有兩人的情況下,才會說我喜歡你。
“你是哪個分廠的?”
“機加分廠實習的,我不是汽修廠的人。”
“他是機加分廠一個客戶送來學習的。對了,他表哥就是李虎城,很有錢的大老板。”
梁潔笑道。
“格格格……,我還以為你是很有錢的大老板呢。你個小屁孩兒,別胡思亂想,趕緊回家過年去吧。”
許麗麗笑道。
“我不是小孩兒,我是何嘯,我有個姐姐很厲害,是大明星。”
“喲。你姐姐是大明星,誰啊?”
“程化蝶,唱《小光》的那個程化蝶。”
“小何嘯,真的假的啊?什么時候到帶我們去見見你姐姐唄,讓她給我們簽個名兒。”
“我蝶姐要回家過年,到時候我給你們帶簽名照片來。”
“小何嘯,回家去吧,你怎么可能認識程化蝶呢。”
“我真的認識她啊,我兩家就是鄰居。你們相信我。”
“好好好,我相信你,你的花兒我收下,謝謝你啊。不過以后別買了,挺貴的,你又掙不了幾個錢兒。”
“沒關系。我表哥有的是錢。”
眾人又笑了起來。
“你表哥有錢是他的,又不是你的。”
“我表哥要送我出國留學。”
“好,送你去留學,快點兒回家過年吧。我還要收拾東西呢。”
許麗麗走了,何嘯無奈,只好下臺,穿過過道,出了俱樂部大門。
走下臺階,回過頭來,看著俱樂部。
許麗麗,我還會來找你的。
回到住處,高二林已經把年貨等東西收拾好了。
兩人一人十斤豆油,十斤蘋果,十斤桔子,十斤花生,五斤糖塊兒,五斤瓜子。還有兩人自己買的一些海貨:蜆子肉,蟶子干、咸魚,海螺。
“何嘯,別人都回來了,你怎么這么晚?”
“看見一個熟人,說了兩句話。”
“好了,背上包,走吧,再晚趕不上火車了,車票帶上,別忘了。”
“忘不了。”
“對了,何嘯,咱們到車站再買點兒年貨吧。”
“不用,這一個人都七八十斤了。我家里有錢,我爸我媽會買的。再說了,虎哥買什么東西,也一定有我家的份兒。你那幾個錢兒省省吧,我家不差你這點兒東西。”
“去你家過年,不會有人笑話我吧?”
“你別胡思亂想,我們那里很好客的,你去了,我爸我媽也高興。”
兩人大包小包的,到了5路公交站,很快公交車來了,二十分鐘之后,到了火車站。
火車站人頭攢動,此時正有車到站,出站的人擠人,想進候車室都困難。
“何嘯,就在這里等一會兒吧,檢票的時候再進去,反正里面也沒有座位。”
“行,就在這里等著。”
二林拿出一支煙,遞給何嘯。
“抽一支吧。”
“我媽和我姐不讓我抽煙。”
“沒事兒,就在這里抽一支,回家就不抽了,點著。”
“好,就一支。”
一臺面包車從身邊過去,走了不遠停下來。
一個穿著時髦的女郎從車上下來,戴著墨鏡,圍著紗巾,走進了過來。
到了何嘯跟前兒,一把搶下了他手里的煙,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個死小子,竟敢抽煙,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誰啊?要你多管閑事兒。”
女郎摘下紗巾和墨鏡,又拍了何嘯腦袋一下。
“我能不能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