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的時候,我一身風塵仆仆地再次推開酒館的大門。
這個時候我人物狀態里的饑餓度已經降到了警戒線的位置,只好再次來到達特老板的地盤,厚著臉皮蹭頓飯吃。
考慮到牧場當前的情況,在未來的日子里這樣的事情頻率必然不會太低。
達特老板從廚房里面走了出來,還是那一身襯衫夾克的打扮,只是腰上多系了一個圍巾,一臉嚴肅看向了我。
“老板,牧場那邊還沒清理完畢,還是得來打擾你了。”
我一臉無奈的攤手道。
達特并沒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表情,略微點了點頭對我說道。
“荒廢那么多年的牧場要是那么容易修復,我們也不會束手無策了。需不需要住在這里,樓上自己選一間房屋,吃住都先記賬就行。”
“也沒那么難就是了……老板,住的地方我清理好了,就是想借你們的洗漱間用一下。”
老板打斷了我的描述,做了一個隨意使用的手勢,把話題轉向了更有意義的方面。
“小伙子,晚上想吃什么?我這里的食材不算太多,需要的話你可以挑一個喜歡的組合。”
中午吃的是老板拿手的主食套餐,具體來說就是一份主食米飯配上兩樣的熟食和一份水果,可以說是最大程度的利用了他的好手藝和食材的原汁原味。
“進來吧。”
老板撩起了吧臺后面廚房的簾子,示意我過去看看想吃什么。
我跟著走了進去,就看見里面是一排整齊的廚具,鍋碗瓢盆什么都有,還有相當齊全的食物架子,將不同類型的食材分門別類的擺在上面,可以隨手取用。
我湊近了那排不知名的蔬菜,并沒有看出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就隨手挑挑揀揀,參觀這些記憶里熟悉現實中卻十分陌生的食物。
達特老板給了我一個托盤,讓我把喜歡的食材放上去,他就出去清掃吧臺的杯子。
就是那種拿著一條不知道多久沒洗的白布,翻來覆去將酒杯擦的閃閃發亮的工作。
我看了一排過去,分別是肉丸粉、巧克力、油、小麥粉、咖喱粉、飯團、面包和一些不知名的草。
我拿起一個馬鈴薯剛要放到托盤上,身體接近了邊上的爐灶,視野里面忽然出現了一行的文字。
“檢測到可用工作臺。”
“檢測到可用材料。”
“請殖民者選擇工作事項。”
“選擇如下:
烹飪一份簡單食物。
烹飪一份精致食物。
烹飪一份奢侈食物。”
嗯?!!!
系統功能上線了!
那按照我這個8級的廚藝等級,應該能夠做出好東西吧?
“老板,廚房能不能借我用下?”
達特老板依然在外面一個個地擦拭著玻璃杯,有點神游物外的狀態,簡單應了一句“隨意使用”,根本沒放在心上。
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走到了爐灶邊上。
“選擇工作任務:烹飪一份奢侈食物。”
耳邊忽然響了一串滑稽的琶音。
“當前廚藝等級不足,無法工作。”
………
“選擇工作任務:烹飪一份精致食物。”
耳邊又是一串滑稽的琶音。
“當前廚藝等級不足,無法工作。”
………
簡單食物就簡單食物吧。
“選擇工作任務:烹飪一份簡單食物。”
這個選定剛剛確認下去,我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我一只手已經熟練打開了灶火,將一鍋不算太多的清水放在上面準備煮沸。
然后就一個箭步站到了爐灶的正中間,左手抄起土豆,右手拿起了一把廚刀,就這樣對著土豆在半空中揮舞起了刀。
每一寸刀光剛剛閃過的地方土豆皮就飄然滑落,而我的手指又能恰到好處地在刀光來臨前退開,握住另一處所在,幾個眨眼的功夫,土豆已經在我單手操作的情況下轉了一圈,削下了薄薄的一層外皮。
由于土豆本身存在坑洼的地方,我又是幾刀直戳而下,將那幾處根須和皮損的地方輕巧地挑了出來。
這時,土豆借著慣性被我放在砧板上,還在滴溜溜地打著轉。
切割的工作還沒完畢,只見我的手又自行動了起來,咚咚咚地將土豆橫八豎九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形狀,稍一用力全部拋進了正在煮開的水里。
那鍋水正在快速煮沸,遇到了一堆不速之客的土豆并不影響它的狀態,一陣水霧揚起后繼續沸騰,升騰的氣泡瞬間覆蓋過了土豆塊所在,鍋里顯得一片混亂。
這時,我的手自動的掐斷了灶火,將沸騰得不可辨認的煮土豆倒在了邊上早已準備好的盤子里。
整鍋的水分,恰好被土豆吸收完畢,不多一滴多余的湯汁。
土豆,也剛剛好處于一個半凝固半流動的狀態,看上去就像一個花了大力氣搗得稀爛的土豆泥。
據我估計,這番操作全部時間還不到三分鐘。
達特老板從廚房外面走了進來,可能是剛剛反應過來我居然是要使用灶臺。
這對他這個萬分自信廚藝能力的人來說,可是莫大的挑釁。
可是當他進了廚房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一臉懵逼的我,正對著一份規規矩矩擺在盤子里的食物發呆。
“……這是你做的?”
過了半天達特老板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懵逼的轉過頭,點了兩下,問道。
“嘗嘗?”
達特老板好像見到了什么史前生物一樣,走到前面端詳了許久,才拿過勺子,咬了一口煮土豆,哦不對,官方名稱應該是叫簡單食物,送進了嘴里細細品嘗。
“完全沒有口感,味道淡的幾乎等于零。除了能飽腹一無是處。”
他最終做出了這個評價,放下了勺子。
但是當他放下的時候,又有些奇怪的補充了一句。
“但是你在幾分鐘時間完成了削皮、燒水、出爐的流程。你是不是閃耀都市來的廚師?”
我也嘗了一口,感覺這口食物像是冰雪一樣在我的嘴里直接化開,沿著舌頭就流到了胃里。
然后一種奇妙的滿足感從心里油然而生。
那不是什么品嘗美食的美妙滋味,而是人類吃飽肚子之后那種油然而生的安全感。這種感覺可能陪伴了人們從出生直到死去,但是從未跨過進食的流程,只一口就如此純粹的在身體里直接迸發。
我忍不住多嘗了兩口,達特老板也好想恍然大悟一樣,又拿過一柄勺子分去了一大半,開始慢慢的品嘗。
每一口下去他的表情都無比豐富,夾雜了從惱怒、到滿足,再到惋惜的一連串神情,最后露出了一種奇異的渴望,像是嗷嗷待哺的嬰兒遵從著本能,做著自己想做的事。
然后再重復這個流程。
就在我們倆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這份簡易食物之后,他終于開口道。
“作為一個廚師,我完全不愿意對這份飯菜有正面的評價。不論從烹飪手法到用料,從用心程度到制作工藝,都一無是處。”
“但是不可否認,這是一份最接近人類對于食物定義的東西。”
“這種東西是對美食的褻瀆。”
“但也是對每一個廚師的靈魂拷問。”
我點點頭,也認可了這個說法。
這種東西有點像是我之前用以維生的粘稠無味的營養膏,但是從欺騙感官上達成了一個神奇的成效。
恐怕沒有人能夠拒絕進食的本能,對這份食物產生心理上抗拒。
于是一份無關菜系、無關口味、無關喜好、無關禁忌的奇怪食物就這么出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