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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聽見歌聲了嗎?

更新時間:2020-06-21  作者:入潼關
…………

好了,在碼頭等船的這一刻,我決定講第四件怪事講完。

在審訊小胡克的時候,酒館中正在發生著另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暴動。

暴動的主體依然是那些新來的移民們。他們之間的平權運動,已經從之前的派系林立,斗爭出了一個清晰的主體派系——代表派。

他們號召在他們之中補充足額的權利代表,享受平等的下礦權利,同時將這部分收入以分紅的形式普惠全體。

這個計劃在提出之后,立刻獲得了大多數的后來礦工的支持,并且馬上付諸實施。

在安東尼奧的口中,這幫人是“不知廉恥的吸血鬼”,是“忘恩負義的鄉巴佬”,因此這個血管中都流淌著勇力的男人,也和他們進行了一場斗爭。

但是這次,安東尼奧的死成了礦工們匯集的導火索。

在酒館里,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自發選舉出來的領袖,等待著他的號令。

“我們的訴求很簡單!”

“就是填補上小胡克、安東尼奧、老約克遜這三個退出者的缺額,占有這個礦場百分之五十的礦權!”

“雖然我們的人數多、勞力足,但是我們尊重他們先到者的優先權。”

“我們所反對的是,他們自行制定的獨占權和繼承權!這是完全不平等的待遇!”

“只要我們繼續干下去,就能夠一步步實現我們的主張!”

“這是他們最虛弱的時刻!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占領礦場!爭取平權!”

這樣振奮人心的演說,就像是他們無數次聽到的那樣,激起了這幫人眼中的希望、勇氣、期盼,還有貪婪。

我當時早該懷疑他們中的某些人的。但是小胡克過于內斂的抗辯,導致我陷入盲區。

等我聽到消息,趕到現場的時候,當地只有一片狼籍。

從那些被打翻在地的葡萄酒所拓印下的足跡來看,這些人往小鎮的西南方去了,凌亂的足跡逶迤不絕,踏過了小胡克的莊園,奔向了馬德斯山的領地內。

我很遺憾小胡克種植園這最后一道屏障,在阻礙了我們無數次腳步后,于最關鍵的時候失效了。

這件事情奇怪嗎?

不,奇怪的事情不在這里,而在后續的發展。

在后面的三天內,我們都沒有找到進山的十余人。最初以為他們在山上構筑工事嚴陣以待,但后來這個想法也落空了。

山上一無所有。

最后的足跡止步在了山麓礦洞的入口處。

經過我的分析,在那些人進入洞內時,是有一部分人留守在礦洞外圍的。但是不知道是礦洞過于富饒,還是他們之間產生了沖突,最后所有人都進入了礦洞,只留下野草折斷倒伏的痕跡。

我還觀察到一點,有一個人是最后走入那個洞穴的,并且試圖在門口的木樁上留下標記,但是石塊最終被拋棄在了地上,木樁上的刻印也模糊難認。

就是這樣,礦洞徹徹底底地吞噬了這一批闖入者,沒有留下一點殘痕。

我們回到了山腳下,對剩余的礦工進行了解釋,號稱他們是采集了足夠的珍貴礦石之后,翻越了馬德斯山,從島的另一面乘船逃走。

礦工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座島的定期航班掌握在我們這兒,沒有人能夠繞過航海者聯盟的約定,獨自逃出。這些人一定死在了我們的手里,作為暴動的代價。

我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第二樁怪事,在我們不留心的時候,再次發生了。這些人一定死在無規則移動的礦井里,找不到痕跡。

但是雙方都有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猜測,因此心照不宣地繼續了日常。

除了身上仍舊兼任木匠的多朗科,常年伐木使他成為對這座山最了解的人之一。

在那之后他多次上山,試圖尋找下落不明的人,但最大的收獲也只是一些可疑的模糊足跡,完全沒有完整可辨的形態。

…………

船要開了,感謝航海者聯盟這些該死的奸商,他們依舊是世界上最靠譜的合作伙伴,同時也是最無情的剝削者。

我終于可以安心地談論著最后一件怪事。這也可能是我這輩子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鎮上的最后日子里,我們問得最多的問題,是一句話。

“你聽到那些聲音了嗎?”

如果你說聽到了,那么恭喜你,你將收獲一堆的擁抱、祝福,和看可憐蟲的眼神。

如果你說沒聽見,那么不幸的是,你還將生活在這種不可言喻的恐怖氣氛中,惶惶不可終日。

孩子對父母說,朋友對酒客說,家人對自己說……

無數的人重復著這個問題,是因為一種若有若無的歌聲,開始在鎮上蔓延開來。

聽見過的人,將這種聲音形容成一種山風吹過峽谷縫隙的呼嘯,注意,這里絕不是在夸贊。

那聲音尖銳、綿長、忽強忽弱,就像有人攪動某根神經,又將它綁在絞刑架懸在高空,等著斷裂之后釋放動能的悲劇時刻。

時間久了,有些人的囈語中,將它形容為一種歌聲。但是怎么會有人能長期發出那種,神經質的貓被踩住尾巴后的尖叫?

酒館里的傳言又一次傳了出來。

在描述中,那天酒館中的集會時,那些人在氣氛達到最高潮時,集體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喧鬧的場景突然間顯得空蕩而微渺,甚至人和人之間的距離都像被拉長了。

那個領導者站在臺上,張著嘴,干澀的喉嚨發不出一個完整的語句,只是盡力做出“嚯嚯嚯”的樣子,就像一只被揪住了脖子的大鵝。

所有人都聽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聲音,并隨著那種聲音往外走,追逐了聲音最最清晰的方位而去。

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踩著深淺不一的腳印,聽著來自天外的聲音,就這樣踏上了馬德斯山的不歸路。

而其實在這酒館里面,有一個從昨夜就爛醉如泥,縮在酒館角落酒桶間的可憐人,迷糊中全程記錄了這一刻,并憑著高人一等的謹慎,和微不足道的經驗,再次被嚇得暈了過去。

可能是酒鬼騙酒的冗談,卻成了壓垮礦工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那之后任何一句隨口的哼唱,或是一個押韻的排比,都會刺激到他們脆弱的神經。

絕望的礦工們拋下了手里的活,紛紛登上了返回大陸的航線。

只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將會陪伴他們一生的恐懼。

島上再次只剩下我們幾個創始人,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剛剛登陸的那段時間里,我們幾個窮光蛋赤手空拳地想要征服這塊土地。

我們都彼此反復確認過,沒有聽到任何可疑的歌聲。

但是沒過多久,老約克遜不見了。

這個可憐的老人早就老邁的出不了房門,整日坐在搖椅上,翻閱著他膝上那本沉重的大部頭,過著一種苦行僧式的日子。

第二個是多朗科。

他堅持著日復一日的巡山活動,獨自行走于幽暗密林里,深湛水潭邊,陡峭崖壁旁,徒勞地想要找到這一切的真相。

隨后是第三個,第四個………

原諒我這個膽小的警長。

我訂好了最早一班的渡船,決定拋下全部的家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在我還沒聽到那歌聲之前。

我知道這一天已經不會遠了。

天邊的云彩飛了起來,在日落之前慢慢被風鼓動著,四處擴散。

這樣的夕陽也像是當年我們登島的場景。

那時候我們還聚居在海邊的大排屋里,后來就只有小胡克那個固執鬼還不肯搬……

等一下?!

小胡克!!

該死,我忘了島上還有一個人!

那也是我們最后的兄弟了!

我絕望地看向島嶼的方向,那里已經即將淹沒在海平面的盡頭。

這時候,一種幽怨的歌聲,乘著海上的信風,從那座島上追了上來!

我聽見了!

我聽到了!

它抓住我了!

我狂暴地質問每一個海員是否有聽到聲音,直到我被牢牢地捆綁在桅桿上,兩眼無神地死盯著海面一角。

我聽見那座島上傳來的歌聲震耳欲聾,直入云霄。

我還聽見那恐怖的歌聲里,夾雜了一種完全不同的曲調。

那曲調單薄、脆弱、嘈雜粗俗,但是堅定地據守在角落,一步也不肯退讓……

越過高山,越過小河。

我們是窮光蛋們的組合。

礦鎬叮叮當

礦鎬叮叮當

采出了銀礦如珍珠

采出的銅礦像貝殼

叮叮當當出了金礦

全都進了老斑鳩們的財寶盒。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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