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風暴才能擊倒大樹,只有怪物才能打敗怪物。
我現在大概能會理解句話了。
巨大深潛者的身軀如同一截干枯焦黑的樹樁,走起路地動山搖般向我奔來。移動之間,身上的枯黑皮膚結痂后迅速脫落,露出底下凹凸不平的皮膚,肌膚狀態已經從兩棲動物的潮濕透亮,轉向陸上動物的緊密堅韌。
這一次消耗生命力的恢復雖然讓它損失重大,身型都嚴重縮水了大半,但整體卻更加接近了陸生動物的外觀。更驚人的是,巨大深潛者身材縮小后,巨大的骨骼借這個機會進一步突出了體外,竟然形成了一身粗淺有效的骨甲,遮蓋住了格雷造成的巨大傷口。
“先包裹傷口,再內部愈合……這怪物是真的不怕傷口內部感染啊……”
看著怪物更加猙獰外露的獠牙利爪,我可以確認這怪物發自內心想要抓住我,不惜強行扭轉身體形態。
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被斬擊幾乎斷裂的左臂,如今傷口處的骨骼已經分解殆盡,肢體收縮愈合,變成了一條粗壯有利的觸肢。而觸肢的尖端,還長著一張布滿利齒、反復開合著永不滿足的口器……
追擊的深潛者向前甩出觸肢,那邪惡的肢體就纏繞在了一棵高大的樹木上,被勒得咯吱咯吱作響,肉眼可見地被纏出一圈壓痕,枝葉紛紛斷裂。
隨后巨大深潛者就接著拉力,像彈弓一樣將自己彈射出去,鋒利的右爪攔腰排斷一棵樹木。
這一次彈射與我擦身而過,配合深潛者速度驚人的彈跳力,幾乎起到了閃現而至的效果。
這與我最初的計劃就相悖了。我本想將怪物引入深山之中,借它身形巨大轉向不便的劣勢,逃脫追擊。但是現在看來,一次瀕死誤打誤撞地將它體型縮小,還促成了他的狂化。
從巨大深潛者的眼中可以看出,原本冰冷而殘忍的眼神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狂熱而執著的獸性,像一眼涌動沸騰著的巖漿,隨時會奪眶而出融化整個世界。
這怪物已經被身體里的獸性支配,只有殺戮和吞噬的念頭了。
我回憶了一下夢境中多朗科的話語,感覺時機已經差不多了。
記憶中的多朗科嚴肅地對我說:“以我對自己的了解,深潛者的生命力非常頑強,同時壽命越長顯化的力量就越強。如果是在自然狀態下,完全稱得上是長生種。之所以沒有這樣的古老生物被發現,我想應該是因為最古老的深潛者,都喪失了心智,深藏在海溝底部的一座圣城中……”
“我的祖先遠離海洋居住,才勉強抵擋住深海的召喚,遺留下來我的血脈。因此想要打敗怪物,就要依靠絕對的力量摧垮我。”
“外面的我,經過了幾十年的衍化,一定轉化到了很深層的階段,甚至可能連細胞都開始異化,再重的傷也不會致命,以普通人的力量是絕對沒辦法消滅的。要消滅我,只有靠著特殊的辦法了……”
多朗科的提醒仍清晰可聞,但我卻不是很擔心。誠然這只怪物的力量超乎常人,憑著身體的力量就能夠撼動全島,還有著令人陷入恐懼的精神能力。
可是我……
也不是普通人啊……
腥臭的氣味如附骨之蛆緊隨而至,被烈風夾帶著襲向我的后腦,一只巨大的骨爪遮天蔽日地壓下。
但這樣明顯的攻擊,我(的系統)已經經歷無數次了。
就在利爪接近我的一瞬間,恐怖的風壓已經提前一步接觸到了我的衣服,發出了毀滅的信號。但我的身影就像疾風面前的稻草,干脆利落地倒伏了下去。
利爪與我擦身而過,最靠近的地方離我的皮膚只有幾公分遠。
巨大深潛者原本同時揮舞出了粗大的觸肢,打算在我閃避或者抵擋的時候牢牢把我抓住。但是我這就地一躲,就徹底破壞了它的計劃。
利爪橫空之后,又是一條觸肢破空而來,在空氣中隱隱打出音爆。如果被這一擊打中,我就穩穩地要遭受蝙蝠俠御用的斷背攻擊了……
“好險!要是按一般方法躲避,打斷骨頭都算輕了……”
一邊想著,殖民者系統已經控制著我的身體,從地上跑起來飛奔而去,只留下傻眼的深潛者。
殖民者系統的躲避命令,已經不是普通的閃躲,呆板地運用閃轉騰挪。而是秉承著片葉不沾身的理念,對所有的攻擊采取了預判和規劃,以看似不合理的方式化解進攻危機。
光這一點,就比得上初級的自在極意功了。
但是缺點和人渣羅特的一樣明顯,那就是只守不攻。
即便我能夠在各種紛至沓來的攻擊下,以險象環生的方式生還,也沒辦法給深潛者有效的攻擊。
它的體力似乎無窮無盡,隨著攻擊的間隙還能一步步地恢復傷勢,從嚴重的損傷中喘過氣來。我帶著它一路奔跑的行為,根本沒辦法損耗它源源不絕的體力。
更奇怪的是,我發現周邊的景色好像都似曾相識……
好像這怪物在驅趕著我在兜圈子?
又是一記凌厲的突襲,巨大深潛者的身軀像是炮彈一樣從我身邊擦過,掀翻了路邊的一塊巨石。那巨石翻滾著落下了山崖,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后,重重地落入山澗地下,造成了樹木連續折斷的聲音。
我趁著躲閃的時間一瞥,發現自己正行走在溫泉屋邊上的山崖頂,落下的巖石險之又險地從溫泉邊上滾過,沒有把屋子砸成廢墟。
那怪物的眼神里顯出了一絲狡黠,伸出觸手又卷起了幾塊巨石,朝我劈頭蓋臉砸了過來,似乎打著無差別火力覆蓋的想法,即使打不到我也要把我的道路封鎖。
巨大深潛者張開猙獰的巨口,朝著我發出了嘶啞的吼叫,背上高聳的背鰭也微微搖晃,在月夜下肆意彰顯著惡意,似乎要化作夜風傳遍整個小鎮。
它的觸肢纏住了一塊石頭,正要身體發力拋擲出去時,一塊巨大的石頭卻反方向地飛來,不偏不批地砸在了它的觸肢上,碾碎了一整片的血肉,留下一地的猩紅。
“選擇命令:反擊!”
我的身體還保持著投擲石塊的姿勢,身上的肌肉紋絲不動,以人類極限的狀態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語帶不屑地說道。
“對波是吧?我馬庫斯·卡卡羅特·孫還沒怕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