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隱秘的黑夜里,一小隊一小隊的士兵像種子一樣被播撒到了荒野里,扎根在在這片黑暗中再無聲息。
二五仔指揮官此刻面臉都是冷峻之色,再一次進入了他慣有的冷酷無情的狀態,用置身事外的超然態度看待整片戰場,作出最最合乎利益的決定。
按照我們的預測,裝填手之領的騎兵部隊必然會在黑夜出擊,那么判斷他們的來向就至關重要。
裝填手之領本身位于十松莊的西側,騎馬趕路在一個小時出頭就能來到,但我們并不認為騎兵會從西邊發起攻擊。
需要客觀看待的一點是,裝填手之領的領主雖然恨我們入骨,但是領地如今面臨著多個問題:比如居民人心動蕩、自身威望掃地、精銳一朝盡喪的局面,在我的黑手之下,連灰袍人都砍死了大半,他的專制統治可謂岌岌可危。
因此他必然會留下一部分忠心于他的部隊坐鎮在大本營,防止有心人借機掀起風浪。
同時城鎮的高達城墻被轟塌了一個角,完美無缺的金湯之城失去了拱衛,宛如龜殼被敲破;威壓四野的地堡炮塔被我摧毀,如今徒有其表,這個可以出擊的重拳不見,宛如利爪被拔除;組成有生力量的武力組織死的死、跑的跑,如同一個人的血液被放干。
這種感覺,就像是耀武揚威的帶刺烏龜庫巴大官人被扒了一個干凈,別說是想抓走潘碧琪搞死水管工馬大郎了,就算碰到戴著綠帽子的路易二爺都會被一巴掌拍死。
面對這種情況,他們可以動用的兵力預計不會超過現有武力的一半,也就是最多出動八十個人。
這些信息都是他親眼見證,有些甚至是我親手搞出來的,不存在摻水謊報的情況,因此擺在我們面前的就是一個不設防的強大敵人,敵人攤開在我們面前的也是一份陽謀。
鑒于我的存在,陣地戰的正面戰場已經毫無機會。對方想要給我們造成攻擊,絕對不會老老實實地沖上前來,必然會仗著強大的機動優勢,通過驅趕、切割、圍剿的方式分而化之,碰到我這樣的硬骨頭立馬撤退,發現好欺負的部分瘋狂撕咬,給予最痛的攻擊。
針對這份陽謀,我們需要的只是用更加光明正大的陽謀對抗!
作為頭號內鬼、二五仔頭子、前領地第一戰術指揮官、誓將下半生投入反咬一口事業的叛軍斗士,伊頓提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戰術——由我們主動列陣,開展陣地戰!
對于列陣,我本身是沒什么研究的。但在前世的記憶中,不論是在《孫子兵法》、《兵經百篇》等諸多古代著名的兵法典籍中,還是看過的一些古裝戰爭場景當中,都存在著大量五花八門的陣法。就好比《孫臏兵法》中存在的“方陣、圓陣、疏陣、數陣、錐形陣、雁形陣、鉤形陣、玄襄陣、水陣、火陣”等等。
可能會有人覺得排兵布陣就跟玩一樣,只要在短兵相接之前迅速變陣,分成三部分,中路主攻,兩翼包抄,如此一來,不但可以“完美”的將敵軍包圍,還能以氣勢壓倒對方,不就贏了嗎?
然而事實上,這種布陣方式雖然在氣勢上看似能贏,但屬實跟“舉白旗”沒什么區別。因為就實際情況而言,排兵布陣所起到的最大效果,并不僅僅只是氣勢的提升,那種看似氣勢恢宏、復雜多變的情景其實只是影視作品演出來的而已,切莫當真。真正的排兵布陣講究的可絕不僅僅只是“氣勢”。
在比封建時期更早的氏族部落時期(其實極其神似荒原現在的狀態),那個時候也會因為一些事件而爆發部落沖突。
但那個時期的戰爭其實就跟“群毆”沒什么區別,往往一擁而上,打就完了,自然也就談不上什么“排兵布陣”,更別提有陣法部署了。
但是為了盡可能的減少傷亡、保存實力,在頻繁的戰爭實踐中,就有人開始研究在減少己方傷亡的同時,如何能讓敵人承受更大的損失,“陣法”的雛形也就出現了。
那么想要減少傷亡,最有效的辦法當然是用最少的兵力來達到與敵軍更大的“接觸面積”,可問題是古代戰爭兩方都是“人”,像我一樣一個打百十個的牛人或許會有,但那樣的人又能有幾個?又能縱橫馳騁疆場多久?
那么該怎么辦呢?當然是“加人”了,一個打一個不保險,那么我“十個打一個”呢?這樣不就可以了嗎。
陣法的原理其實便是如此,即是在“同等兵力”的理論條件下,形成“十個打一個”或者“提升己方實際戰斗力”的戰爭格局。從而實現減少己方傷亡,同時讓敵人承擔更多損失的戰爭目的。
二五仔頭子之所以成為了領地里最熟悉陣法、謀略的人,就是因為他長期被困處于冷兵器階段,戰爭采用的都是冷兵器,雖說也有十字弩等遠程武器,可以遠程制敵,但終究還是以長矛、刀劍為主的“短兵相接”作為主要的戰爭手段。
所以他要花費更多的人時間在研究局勢和技術上,而不是訓練士兵的槍法、格斗、行軍技術。
長期作戰又沒有老師指導的好處就在于,他的思維是發散的、活躍的、隨機應變的。而陣法的精髓其實就在于對戰場局勢的靈活掌控,將領能夠根據戰場局勢的變化隨時調整,通過對陣法的靈活應用來使得己方始終都保持著最高的戰斗力。
冷兵器戰爭之所以重視“陣法”,其實就是這個原因,否則光有氣勢又有什么用呢,雖然氣勢確實能激發人體潛能,提升戰斗力,這個我們不用懷疑,但是對于勝利的幫助不會強過每人多一發子彈。
看著他毅然決然的姿態,我猜他可能真的以為我要解除他的兵權,因此伊頓的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毅神色,要打完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場仗,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
他沉默著也穿上了鎧甲,腰間系要短刀,背上一柄突擊步槍,向我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最后給十松莊的篝火添了一把木柴后,就大踏步走入了荒野之中,一次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