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草與微風相伴于一片秀麗的湖畔,還有著夕陽西下鋪滿碎金的水面。風吹動湖邊的沙柳嫩枝,像多情的少女于湖邊婀娜多姿,也像荒野上殘酷的自然之神,破天荒地奏起了溫柔的旋律。
慢慢地,另外半邊的湖面隨著天色轉入黑漆,但平靜的湖水上似乎有螢火蟲的亮光,飛舞贊嘆這番平靜和沉著。這讓我聯想到了“孤光一點風簇浪,漸晚散做滿河星”的動人畫面。
可惜的是,這樣的美景并不能打動河邊的我和格雷。
“老大,我們還要等多久?這邊的蚊子有點兇啊……”
格雷煩躁地揮舞一串樹枝,驅趕著湖邊兇猛的蚊虻,順便裹緊了身上的長袍,防止昆蟲從衣服縫隙鉆進去。
我不為所動地伏在草叢里,眼神專注地監視著狼牙湖四周,“離月到中天大概還有幾個小時,為了能回礦石鎮就先忍忍吧。你說,薩滿說的話應該靠譜吧?”
格雷篤定地說:“杉樹氏族的老薩滿是全體部落里有名的神諭者,預言過的事情更是不計其數。光是活到八十二歲這件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那好吧,我們再等等。按照嘎納恩的描述,他看到的是一處燈火輝煌的據點,這片湖又不大,就算不知道具體方位,我們在這里一定也能看見周圍異狀的。”
我安慰了格雷一句,兩個人就陷入了沉默當中。
隨著黑夜來臨,湖畔的蟲鳴和鳥掠都變得突兀,我還在湖邊看到了許多移動的黑點,應該都是趁著夜幕降臨出來飲水的野生動物。
這片狹長的湖泊是附近最大的淡水水體,因此確實是一處非常適合的狩獵地點。
隨著腥黃的古怪月亮在地平線探出了頭,狼牙湖也反射出了微微的月光,荒野上獨有的強風卷動著草木,簌簌抖動聲仿佛無數和我們一樣的獵手,正潛伏在這片草甸里。
我不禁想到,當年和嘎納恩一起狩獵并失蹤的獵手們,當初是不是也和我們一樣安靜而孤獨,埋伏在我們腳踏的土地上。
這些消失的獵人,是不是到現在還沒離開?會不會時至今日仍然游弋于這片湖畔,漫然搜索著獵物的足跡,卻怎么也走不出這片古老的土地。
也許,他們如今正在我們旁邊的草叢里,用警惕而貪婪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悄然靠近陌生的獵物……
“馬庫斯老大,快看那邊!”
我正因為自己的幻想不寒而栗,卻猛然被格雷所打破。隨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我看見湖邊似乎有特殊的光亮出現,映照在腥黃獨眼般的月亮正中,看上去朦朧不清。
“看到了,先按兵不動。”
我們又等了一個小時,隨著月亮越升越高,那處奇異的光源更加地明顯,終于徹底脫離了月暈的籠罩,單獨成為了擁有形體的所在,我們也確認了那處并非月相上的幻影。
“走,上去看看。”
我們這次也沒帶什么武器,輕車簡從地慢慢向狼牙湖畔的光源靠近。
兩邊的草叢依然簌簌作響,使我們不得不分神防備周圍,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異變。
因此在我們沒能察覺的時候,真正的異變出現了……
可能就在我們的腳步踏過了一條不可見的分界線之后,那處朦朧的所在,光亮像煙花炸開一般,驟然艷麗了起來!
原本模糊一片的白光變成了五顏六色的刺眼燈光,正有節奏地循環閃耀登場。高亮度的探照燈,也不遺余力地在云層上留下自己的標記,從夜空的這邊,游動到夜空的那一邊。
混雜而曖昧的霓虹燈,更是在黑夜里形成了我熟悉的光污染,照亮了半邊天空,順道將緊鄰著的狼牙湖濃妝艷抹了一番,一同露出媚俗的笑意。
但燈光僅是初登場的震懾,隨之而來的巨大喧鬧聲,更是和嘎納恩訴說的完全一致。
混亂的聲音中,我聽到一種有節奏的列車哐當聲接連響起,機械轉動的軸承摩擦聲此起彼伏,人類介于驚慌與歡樂的笑聲飄散半空,手牽著手傳蕩在湖畔每一個角落。
我和格雷愕然抬起頭,猛然看到了一處燈火輝煌的巨大建筑群,僅僅是外墻泄露出來的聲音就能證明這里的熱鬧喧騰。
格雷的眼中迷惑不已,但我卻心知肚明。
這根本不是嘎納恩口中的陌生城鎮據點……
這分明是一座巨大的游樂園!
恍然間,我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座燈光閃耀的大門前,巨大的招牌上是一個巨大的笑臉模型,正中寫著“潘尼蘭德游樂場”,邊上的門牌號寫著“魯道維科55號”,而門口滿面笑意的工作人員,正站在售票處向我們吆喝道。
“快進來吧,親愛的客人!熱鬧的慶典就要開始了!”
格雷神色警惕地小聲說:“老大,這地方出現的太突然了,我們要不要進去?那些消失的獵人,說明這里肯定有問題!”
“讓我看看……嗯,萬一這個空間錨定點,只是通往地球的一處游樂場呢?獵人被傳送到地球導致回不去,也是有可能的嘛……”
我停住腳步看著門口的大招牌,上面寫著“潘尼蘭德游樂場,尋找屬于你的快樂!開業十二年慶典今晚開啟,全體游樂設施免費暢玩!”
售票人員聽著里面的歡呼聲,揮舞著幾張票子鼓動道:“客人,抓緊進來吧!我今天不賣票,甚至還要送你幾張食品兌換券!你明白吧,今天的慶典要是來不夠一萬人,老板會扭斷我們的脖子的!”
我哈哈一笑,伸手接過他手里的食品券,興奮地說:“太感謝你了伙計!里面的游樂項目都能玩嗎?”
我看著大門內穿梭而過的云霄飛車,飛快旋轉的八爪章魚,驟然噴起的火焰和水霧,開心地問著售票員。除了上輩子的記憶,我再也沒見過這些熟悉的游樂設施,今天一見真的是有故地重游的歡樂。
“當然了,全部免費!全部開放到天亮!”
他也開懷大笑地將我們迎了進去。我拉了猶豫的格雷一把,饒有深意地說,“進來吧格雷,這么歡樂的地方能發生什么不愉快呢?”
格雷看了我一眼,終于挪動了腳步往里面走。
但是售票員卻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樣,遞過來一張圖畫傳單。
“尊貴的客人。”他的語氣有一點尷尬,“潘尼蘭德游樂場雖然快樂,但還是有些不速之客會打擾大家的興致……”
我一看手中的傳單,紙上用抽象的筆法畫著一個面容模糊的小丑,上面又加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游樂場里最近混進來了一個小丑,經常會做出恐嚇游客的行為!噢,我這不是對我們的安保有所責備……但事實就是存在……”
他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不斷強調道:“請您記住,客人!我們的游樂場以前從來沒有、今后也不會雇傭任何小丑……如果您碰見了小丑,請立刻轉身離開,并告知安保人員所在的位置!”
“祝您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