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病人大多都沒災沒病,那些身上的老毛病除了進行外科手術,殖民者系統也毫無治療辦法。
他們真正的問題,在于許多人存在的精神疾病。這一場家家戴孝的突然襲擊,毫無疑問擊碎了德爾瓦斯小鎮居民的安全感,鎮長的死亡也代表著以往行事辦法的徹底失效。
在外部環境劇變的情況下,本就容易產生精神上的茫然感,更何況是以這種鮮血橫飛的形式……
針對他們屬性面板上普遍存在的精神疾病狀態,系統還久違地跳出了一個信息提示。
“系統提示:該目標的創傷后應激焦慮癥正持續惡化,容易引發精神崩潰。焦慮癥是一種永久性狀態,但可以被治療處理,緩和地削減它的嚴重程度,把它控制在不影響正常行動的水平。”
“有傳聞稱閃耀世界的醫生們有過治愈焦慮癥等疾病的案例。如果殖民者擁有閃耀世界的醫療道具,可以依靠一名極其出色的天才醫生嘗試治愈焦慮癥。”
我看完這段對話愣了一會兒。想不到系統也知道閃耀世界的經典醫療案例?
不過對于知曉事件真相的我,心中卻嗤之以鼻。閃耀世界在醫療藥物領域確實是風光無限,研制出的特效藥在星際都是高效安全的代名詞。
然而那起精神疾病的治療,靠的是一臺量子腦波通信儀,據說可以清除大腦中紊亂的電磁波,將代表抑郁的腦波段抹除,替代以系統錄入好的正常波段。
在持續61天的治療過程中,病人表面上逐漸恢復健康,順利通過了羅夏墨跡測驗,往日的極端自殘行為也有效地被控制。但是在專家考評團介入評估的時候,一位名叫馬庫斯的專家發現了病人大腦中的正常腦波,實際上是多條正常電波糾纏在一起,并經常出現不規律的擾動,就像是原生的靈魂不甘心就此死去,在這具軀體里不斷作祟……
父親告訴我這個人出院后,患上了罕見的“時空錯位癥”,經常會試圖推開墻壁上不存在的大門、翻檢空空如也的衣柜、躲避看不見的敵人。
病人還聲稱,他在手術期間聽到了來自宇宙深處的噪音,仿佛有無數個人試圖鉆進他被抹除記憶、空白一片的大腦中,搶奪這具軀體。
而他在一次醉后聲稱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跑得最快的一個……
這樣違反倫理道德的手術,在閃耀都市屢見不鮮。如果底層貧民得病,并且無法負擔公共醫療以外的費用,就會有慈善團體前來,邀請他加入“免費臨床醫療實驗”,享受誰也搞不清楚內容的“全面醫療”。
但是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實踐,雖然我不懂醫療,我卻知道該怎么運用好這股思潮……
“各位居民,請聽我一言!”
我掙開人群的簇擁,爬到了一張桌子上,對著場地內的城鎮居民說道,“對于你們的遭遇,我也深表同情。部落襲擊的危害不僅是你們的禍患,也是文明世界共同的敵人!必須有人站出來制止這一切!”
我慷慨激昂地指著外面的黑夜,“逃避是解決問題的靈丹妙藥,卻挽回不了任何的損失,也討不回應有的公道與正義!我們自由貿易區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解決野蠻部落的襲擊而來!是為了千千萬萬人的正義而來!”
但臺下卻傳出了不和諧的聲音,說出了居民們的心聲,“遠來的客人,就以你們孱弱的兵力,怎么可能對付得了野火般的部落野人呢?”
我看了聲音源頭一眼,發現是一個握著槍的年輕小伙子,正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隨口對他說道:“問得好。對了,你是靠著手里的槍打跑恐怖的部落襲擊者嗎?還是靠著跑得快活下來的?”
他似乎感到被冒犯,說道:“我這次親死了三個襲擊者!”
我猛然目光兇狠地盯著他,大聲夸贊道:“很好,很有精神!”
隨后身上模擬野獸般的氣勢也瞬間爆發出來,嚇得小伙子向后一跳。
“你……你喊那么大聲干什么!”
我隨口接道:“有意見你去找物管啊!”
……不對,現在不是孫天皇玉音放送的時候。
我以一己之力壓下異議,就是要捅破他們心里的傷口,讓他們從和平的幻夢里清醒過來。
“這次的襲擊并不是意外,你們知道嗎?如今的部落內部正在進行一場惡戰,勝者將會得到神奇的作物良種,繁衍出不可計數的人口,橫掃這片草原乃至沙漠!”
我指著外面的部隊:“我帶著幾十個人長途跋涉是為了什么?是為了執行沙福林大人的旨意,扭轉大人預見到的血色未來!而你們呢?竟然在這個重要關頭想要跑?”
我適時地冷笑了起來,“看看你們的作為,今日退一里,明日退五里,則日日敗退;今天喪一人,明天喪五人,則天天潰逃!到時候你就會發現,不管你們跑多遠,死了多少人,都換不來一天安生的日子!”
我跳下來桌子,右拳套猛然揚起,隨后,一拳擂在剛才站立的硬木桌面上,將桌子打得四分五裂!
“到時候你們會發現,即便以米阿姆沙漠之大,也再容不下一張平靜的餐桌!”
說完之后,我呼了一口氣,走到了剛才的持槍年輕人面前,發現他已經雙目通紅,兩手緊攥,眼睛里不知不覺地蓄滿了淚水,卻咬牙不發出任何聲音,充滿憤怒地盯著我。
“他的父母在襲擊中死了。”辛克萊擋在了我面前小聲說,同時也防止年輕人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小伙子,你不會昨天全家剛看過佐羅吧?
對于他的憤怒與痛苦,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腰間別著的匕首扔到他懷里,隨后走出了防御工事。
火種我已經種下了,我就不信這個地方不會被仇恨燃燒起來。
從老鎮長曲意媾和卻喪命的那一刻起,小鎮居民的心里就充滿了復仇的怒火,然而行政體系傳來的命令,居然是讓他們全體遷移。
即便選出了辛克萊這樣的鷹派代理鎮長,他們依然受到這樣那樣的限制,只能在近似屠殺的襲擊之后拿起槍,偽裝成內心強大的樣子。
若是再拋下仇恨、放棄家園、丟掉榮譽離開這里,那他們心里最后的堅持就會被否定……
這樣的情況絕不是他們想要的。
對于老鎮長,我的內心是存留有相當程度的尊重的,畢竟一個人赤手空拳進入敵營換取和平的行為,絕不是懦夫做得出來的。他當時的選擇,是最后一次能夠保全小鎮的機會,因此這是個英雄。
可惜德爾瓦斯小鎮和類似的地方,總是被少數的英雄保護得太好了,以至于身后無知的民眾不懂得如何面對風雨。
“燃燒起來吧,憤怒起來吧……我等著你們表現出自己的力量,讓我看看這里面還有多少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