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頓帶領著人馬已經連夜潛伏在軍刀水灣城外的樹林里,命令所有人都嚴禁用火、出聲,靜待著他心目中的時機出現。
密林的蚊蠅十分猖獗,不僅會纏著活人不放,盤旋在他們頭上甚至像是一隊轟炸機群,隨時隨地呼嘯而過。
所有裸露在外的部位,都會因叮咬而腫痛,就連脾氣最好的駱駝,也因為蚊蟲的滋擾而閉上了眼睛,喉嚨里不住地發出哀嚎。
但是這些神情怪異的光頭士兵,都毫無知覺地按照小隊守在陣地里,木然地啃著大麥餅,為隨時可能發起的戰斗儲存體力。
在他們悲慘的奴隸生涯里,生活在蚊蠅糞便之中已經是常態,因此都熟練地調好了污泥,涂抹在自己的身上減少叮咬,然后屏息凝神,避免蚊子的關注。
這些人都自己的辦法,但是胖子已經不堪忍受地滿地打滾了,就連光頭男也湊上前問道:“伊頓,這樣下去我們熬不了多久,就先被吸干了……為什么還不進攻?”
伊頓面無表情地說道:“不能貿然行動。對方人多勢眾,如果我們率先挑釁,只會激起他們的兇性,面臨狂暴的反撲。我們要像這些蚊子一樣,悄悄地靠近,猛然吸血,留下難以忍受的痛癢,逼瘋這些海盜……”
光頭男眼皮抽搐了一下,小聲說道:“他們瘋不瘋我不知道,但你現在也被咬得跟豬頭一樣,我看了都有點想發瘋……”
伊頓點了點頭:“……怪不得我臉上有點麻。我后背有點癢,自己又抓不到,能不能幫我撓一下。”
“是這里嗎?”
“嘶……啊……對就是這里,謝謝。”
“不客氣。其實這個豬頭,我看伯內特也頂過。”
他們的前期的計劃十分順利。
先是禍水東引,用伊頓熟知的私掠者襲擊套路,制造一起似是而非的攻擊,將海盜的部分主力提前引出城去。
靠著聲東擊西,放任一部分主力部隊離開后,制造平安無事的景象,引出更多的海盜出城。
這些,都是為了弱化城內的力量,將海盜們的主力引向與裝填手之領的沖突,并制造足夠多的傷亡打擊敵方士氣。在有心算無心之下,伊頓幾乎是無傷完成了這些隱秘襲擊。
但是伊頓的眉頭卻越皺越深,一點也沒有因為戰績而自喜的心情。
隨后,伊頓組織了一場極為出格的襲擊,將部隊投入了和海盜主力的較量之中。在初期襲擊開始時,漫天的箭矢從林間飛出,扎在了毫無防備的海盜后背上,引發一場騷亂。
很快,這群海盜就體現出驚人的戰斗素養。生死一線的交戰中積累的經驗,讓他們直接跨過了驚慌失措的階段,開始了就地反擊的動作。
他們用石頭、樹木,乃至同伴的尸體作掩護,手中的步槍不斷發射,拿刀的匪徒也匍匐著靠近,準備貼近攻擊密林中的襲擊者。
但在槍林彈雨中,逆閃電軍團依舊體現了極強的戰斗力。他們雖然缺乏經驗,但是極其冷靜沉穩,面容冷峻,一般一眼地進行射擊,最終將人數少于他們的海盜部隊殲滅大半,剩下的人潰逃往荒原里。
“亞歷山大,對方的狀態不對……”
伊頓開始喃喃自語,指著那些逃竄的海盜,低沉地說著,“第一批的海盜已經離開很久了……按照我的計劃,他們會在荒原上一無所獲,最終回到軍刀水灣散播混亂才對……”
“按照大人的計劃,裝填手之領也應該察覺到了這里的異常才對……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光頭男不明所以地說道:“但我們打贏了不是嗎?你說的那些人回到城里不是更危險嗎?這樣有什么意義呢?”
伊頓沉默了一會,忽然下令手下的十二支小隊里,三支化整為零,潛入荒原里搜集消息,無比最快速度查清問題。
剩下的隊伍,將進一步采取激烈的行動。
他們將放棄隱秘的襲擊,發起一場向軍刀水灣的正面突襲!
當事態惡化到出乎光頭男的意料時,他終于知道了伊頓所說的難纏可怕是什么意思。
軍刀水灣是一座沒有城墻的城鎮。他們既不需要,也不認為城墻有什么意義。
因此聲勢浩大的攻城行動中,海盜們喊殺著從四面八方的巷弄里涌出,依托防御開始了瘋狂的進攻。
原本在落入圈套、主力調離的情況下,部隊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士氣低落,但是這些負面狀態在海盜身上毫無體現。他們的戰斗欲望高漲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似乎只有撕碎面前的襲擊者,才能化解內心的忿懣。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人都拿出了可疑的藥粉、藥丸開始服用,隨后雙眼通紅地攀爬著從屋頂出現,拿起手里的槍支開始射擊。
許多人被飛來的箭矢所擊殺,但是更多的人站穩了腳跟,開始雙方拉鋸一般的戰斗。
光頭男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不顧章法、不講道理襲擊的海盜,小聲說道:“伊頓,這些海盜打仗這么不要命的嗎?怎么有點像……像賽文大人的風格……”
伊頓也啞然,良久才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建議你忘記這件事。仗著裝備精良進行的搏命襲擊都是這個打法……”
逆閃電軍團在四面八方的襲擊壓力下,從原本的紡錘形陣型,逐漸壓縮為三角形的攻擊陣型,中間保護著輜重部隊,弓箭和彈藥被運輸到三角最前方的攻擊部隊,以扇面釋放著火力。
一名身形矯健、藥也磕得最多的海盜,依靠無所畏懼的進攻,成功靠近了前排的逆閃電軍團戰士,但被一槍打翻在地。
但事實上,他只是佯裝中彈倒在地上,等到三角陣推進到他附近,才猛然躍起,拔出了藏著的手槍,對著陣前射擊。
這樣的變故發生得太突然了,幾乎沒有人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他連開三槍,并且撲進了人群當中,撿起地上的軍刀開始揮舞。
海盜們見狀也士氣大振,開始尋求近身進攻機會,瘋狂沖擊著陣腳。
最前排干瘦的光頭士兵猛然中彈,搖晃了一下就要倒下,卻被身后的隊友頂住。而旁邊另外兩個士兵,竟然主動圍上前,挺起胸膛擋住了亂入海盜的揮砍。
如此英勇無畏的舉動,就連陷入狂熱海盜都無法相信,稍微一愣,刀竟然無法砍入對方身體里,就被持續推進的士兵,拿匕首割斷了喉嚨。
隨后,不管是中槍還是中刀的士兵,都毫無知覺地回到了隊伍中,沉默著拿起手里的十字弩和獵槍,繼續向前推進著。只有透過破損的深色外袍空隙,才能看到里面一抹亮眼的銀白色金屬光芒。
而海面上竟然正巧停泊著一艘飛船,目標似乎已經近在咫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