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是東城最大的山脈,橫跨東城、靜安、巒山三城,綿延數千里。
山陡林密,野獸毒蛇常有出沒,環境惡劣。
穆長川正是看中這山易守難攻,便選擇一處高地,沿著山體,開鑿出不少洞穴,領著徐安他們,過起山頂洞人的生活。
“侯爺,您....您打算如何處置云揚郡主!”午飯后,站在穆長川背后的,卓玉輕聲詢問道。
她偷偷去看過被關在馬廄多天的常琉璃,一月下來,那個俏麗的郡主,神色萎靡,氣質消沉。
“準備就這樣關著呀!”穆長川笑道,卓玉若不提醒他,穆長川還差點將其遺忘。
“侯爺,云揚郡主身份尊貴,長久如此,恐生變故!”卓玉勸道
穆長川收起笑容,長嘆口氣,點點頭,對卓玉道:“我知道,你去將譚未及徐安、還有龐由找來吧。”
卓玉點點頭,踏著碎步就出去喚那幾人。
“侯爺,您找我?”最先進來的是龐由。
百湖城被割讓給滕國后,除北勇伯東郭稷外,其他官員的生死,梁國并不關心。
外面兵荒馬亂,龐由又不善統兵,他擔心自己獨挑重擔,會被流兵所害,故只能領著府里的甲士,跟著穆長川進這不毛之地。
穆長川點點頭,示意他坐下。接著徐安、譚未也先后進大堂來。
“我找你們來,是有件事要與你們商議......”穆長川掃一眼四人,緩緩道,言語間,似有淡淡不舍,亦有猶豫后的決絕。
“侯爺,您有何事,盡管吩咐!”龐由拱手道
略沉默片刻,穆長川神色一緊,繼而沉聲道:“來莽山落草,已有一年多,如此下去,并非長久之計,現今長盈公主合于滕國皇帝,短時間內,滕梁兩國不會再有戰爭,所以我覺得你們應該回去。”
“回哪去?”
徐安疑惑道,這個粗人,自跟隨穆長川后,日子反而要比鶴城自由許多,全然忘記自己還是名甲士。
“鶴城,三江侯府!”
“侯爺,您不與我們一起回去?”徐安奇道。
徐遠志給他的任務,就是護衛穆長川的安全,如今主子不歸,奴才回去,這讓他怎么向徐遠志交代。
穆長川點點頭,無奈的笑道:“梁國有你們的安身之所,卻沒有我的,個中緣由,我不便多說。”
徐安與龐由對視一眼,雙方皆露猶豫不決之色。
“不用猶豫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你們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手下那些弟兄們想想,何苦埋骨于此地。”這一番話,戳中二人要害。
來莽山時間不久,底下甲士及官員已有諸多抱怨,主要是日子苦,沒有盼頭。
“卑職遵命!”
龐由拱手道,徐安再猶豫一會,便也拱手應下。
“行吧,那就這樣,你們收拾收拾,這兩天就動身,遲則生變。”說完,穆長川揮揮手就讓他們出去。
自始至終,環抱寶劍,站在門口的譚未沒發一言。
“咦,你還不走?”見譚未還沒離開,穆長川奇道
譚未搖搖頭,淡淡道:“我不走!”
“為何?如今隴川府已易主,梁帝是不會在意我生死的。你跟著我,便埋沒了你。”穆長川說這番話,頗有些自嘲之意。
若有重來的機會,穆長川決不會來到隴川府,他拖累太多人!
譚未深吸一口氣,走到穆長川身邊,淡淡道:“我是鷹衛!不能離開。”
“鷹衛?我不明白!”穆長川淡淡道
“鷹衛,大梁建國時的六大衛之一,掌暗殺與情報,歷代鷹衛統領皆由康國公擔任,無須皇帝任命。我的任務就是保護您!”譚未的言語,不帶絲毫情緒。
“我靠!這不就是私軍嗎,難怪梁帝忌憚康國公,欲除之而后快。”穆長川心道,不過他又疑惑,有這股力量存在,康國公怎會被梁帝暗殺呢。
“你們有多少人?在福寧城有人嗎?”
譚未搖搖,沉聲道:“人數多少,只有康公知道,在福寧有鷹衛存在,各城的鷹衛是獨立存在的,只聽命于康公一人。”
穆長川這才明白,為何暗殺掉康國公后,梁帝并不敢宣告天下。不僅僅是防止敵國進攻,更是防著各城鷹衛。
“既然這樣,你就跟著我吧!”穆長川笑道。
譚未的修為,他是見過的,身邊有這樣一位高手在,穆長川沒有理由會拒絕的。
“報........侯爺!外面有刺客給您留下封信。”穆長川正待詢問更多鷹衛之事時,負責警戒的甲士跑來稟告
“你怎么知道是刺客?”這人跡罕至的深山,居然還有刺客,這讓穆長川大跌眼鏡。
“穿著黑衣,蒙頭蓋臉,一番刺客模樣。”甲士跪稟道,說完,將手中一封書信,還有銀鏢交與穆長川。
“又是銀鏢?”看著手中握住的銀色飛鏢,穆長川神情有些古怪。
這個‘刺客’好像一直就在他周圍,若是友,為何不肯現身相見!這名刺客會是誰呢?
思索一陣子,穆長川實在想不出嫌疑人,便收起銀鏢,將書信拆開,信中只有八個字:“十萬滕軍搜山,速離!”
看到這封信,穆長川猛拍一下自己的額頭,自責道:“怎么把正事給忘記?”
“譚大俠,煩你去將那郡主請過來!”
譚未點點頭,不一會,青發皆亂的云揚郡主常琉璃就進堂來。
離她一丈遠的穆長川被熏得眉頭緊皺。
“是你?!”常琉璃看著眼前的穆長川,這個不就是偷自己駿馬的賊人么。
“是我!”
仿佛是做賊心虛,穆長川笑得有些尷尬。
“我與你,往日無仇,今日無怨,為何屢次針對于我!”常琉璃嬌斥道。
眼前這個盜馬賊,她以前并未見過,常琉璃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于他,為何屢次遭其折辱。
“往日無仇,郡主,您貴人多忘事,我便是你欲殺死的那位康國公之子,隴川侯穆長川。”提起刺殺之事,穆長川仿佛占得道理,語氣便也霸道起來。
“哦!原來是你,那就給我個痛快的吧!”見是穆長川,常琉璃便知,自己在劫難逃,也不再自取其辱。
“這個不能給,我找你來,是要放你,當然還有件事要與你商議下!”穆長川稍微緩和下語氣,淡淡道
常琉璃冷眼盯著穆長川,眼中都快冒出火來,“放了我?你會后悔的!”
“所以我要與你商議下。”穆長川心想,乖乖,這女子可是匹烈馬呀,到這個時候,還如此趾高氣昂。若非自己決意歸附,還真有可能將她殺掉。
“何事?”常琉璃銀牙緊咬,強壓心中怒火。
“我欲投靠郡主麾下。”
“你不怕我反悔,出去后將你凌遲?”常琉璃冷笑道
“郡主,咋們這事,說到底,是你欲謀害我在先,我若是那卑劣之人,似郡主這般的花容月貌,這些日子,我可不一定能控制的住啊!”穆長川大步走到常琉璃面前,忍者強烈的臭氣,古怪笑笑,
“無恥!”
常琉璃連忙后退幾步,怒目而視。
“落花有意附,流水無情!我說過,我會放你,自然算數。譚未,給郡主松綁,讓卓玉帶她去洗個澡。”被常琉璃拒絕,穆長川皺起眉頭,神色間有些悵然,揮揮手讓譚未將常琉璃帶出去。
常琉璃詫異的看著穆長川,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劫匪,見穆長川言語,不似假話,常琉璃神色才稍稍平復下來,若能保住清白,活著出去,也沒什么不好的。
譚未替她松綁,將她帶出,交給卓玉。
兩個時辰后,常琉璃再次來到大堂,一襲白衣的她,宛如仙子下凡。
“珊珊!”
穆長川面露驚喜,竟有些恍惚,他赫然站起身,顯然穆長川倉促之下,將常琉璃誤當成蕭珊珊。
“珊珊?”常琉璃連忙后退幾步,嘀咕道
“哦,看見郡主,我想起一位故人,郡主勿怪。”回過神來的穆長川,淡淡道。
他投靠常琉璃的目的,便是要借助其資源,尋找失聯已久的那位女子。
“我可以招安與你,不過你的那些甲士么.........”常琉璃沒在這事上糾纏,在沐浴時,卓玉與她談過話,此次回來,常琉璃已經改變主意。
不過能否收編梁國甲士,這不是她能做主的。
“他們回梁國,你不用擔心。“穆長川見常琉璃改主意,稍顯詫異。
“如此,甚好!”
洗去身上的污垢,常琉璃的心情好上許多,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不那么凌厲
兩天后,徐安與龐由帶著近三千甲士啟程回梁國。
站在莽山高處,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穆長川懸在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下來,數千人的吃喝,在物資匱乏的莽山,能堅持一年,已到極限。
“侯爺!”
卓玉的聲音在穆長川身后響起。不遠處,譚未抱劍靜靜的守護在一旁。
“你真的不走?跟著我,前路難測啊!”穆長川看著面容清純的卓玉,笑道
“侯爺去哪里,婢子就跟去哪里!”卓玉淡淡道
“你們三個,還不快走,在那磨嘰什么呢。”往山下走的常琉璃,停下腳步,轉身,抬起頭,對穆長川他們,嬌斥道,
穆長川笑笑:“走吧,主子在催呢!”
說完,便向常琉璃走去,卓玉與譚未緊隨其后。
莽山本無路,到處是荊棘。
譚未在前,穆長川在后,四人依次,緩慢前進。
走過三天,常琉璃他們,終于遇到滕國搜尋大軍。
“末將海客,拜見云揚郡主!”一名穿烏色輕甲的年輕將領對著白衣飄飄的常琉璃跪拜道
“嗯......起來吧!”
常琉璃點點頭,繞過年輕將領,往他身后大樹下,一面相敦厚的男子走去,這敦厚男子,便是景陽王世子常南山。
“哥!你來啦。”
常琉璃與常南山打招呼,語氣間,毫無異樣情緒。
常南山伸出雙手,扶住常琉璃香肩,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關切道:“你沒事吧!”
常琉璃搖搖頭,回道:“我沒事,毫發無損!”
說完,她回頭看著穆長川,見其已經被滕國甲士給圍起來。心中稍顯快意,也不過去解圍。
“侯爺。”甲士的肅殺之氣,讓卓玉恐懼。
“沒事的。”穆長川安慰她,接著,又對著不遠處,述說親情的常琉璃,喊道:“喂,那女子,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
此語一出,卓玉與譚未,皆瞪圓眼眸,看著穆長川,尋思這世界竟有如此無恥之人。
“那些是你的恩人?”常南山驚訝看一眼穆長山三人。
“無恥!。”
穆長川的話語,讓常琉璃怒火中燒,她想不到穆長山會如此無恥,明明是劫匪,偏偏說自己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