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門派？”王大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年頭門派也能打包出售了？
“哦，請王掌門恕我唐突。先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歐煌，歐冶子后人，現在是龍泉堡的……”
說道這里，歐煌非常沒底氣地看了看身后的龍泉堡，“是這里的掌門人。”
歐煌？真是個好名字。但是龍泉堡掌門？太年輕了吧？
當然，這方面王大王也沒什么資格說歐煌。但是自己好歹活了兩次，人生閱歷和姿勢水平不知道比眼前這個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高到哪里去了，堪稱長者。
龍泉堡怎么會找了這么個嘴上沒毛的主掌事？
王大王越過歐煌的肩膀，往龍泉堡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只見龍泉堡的大院子中，一片園林都荒蕪了。目之所及的地方，到處都生長著雜草，看上去有幾年沒修繕過了。
再看看龍泉堡的房舍，也是一片灰頭土臉，墻上隨處可見掉漆脫皮。
就在此時，院中不遠處的草叢里鉆出一只兔子，以不屑的眼神看了看門口的一群人，然后扭扭屁股消失在了深深的雜草叢中。
龍泉堡不是號稱天下第一鑄劍山莊么？怎么破落到這個地步？
“王掌門，您和您的弟兄在這里站著也不是個辦法，我們請進去詳談。”歐煌十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王大王點了點頭，跟在歐煌背后，帶著兄弟魚貫而入。
他一邊走，一邊盯著前面帶路歐煌的屁股。不是因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這位看上去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的衣服，屁股上居然打了一塊大大的補丁，而且快要開線了。
難怪要把門派整個賣掉。再不賣，上街要沒褲子穿了。
龍泉堡大堂內，歐煌用自己的衣擺給王大王擦了擦凳子，然后請對方落座。他恭恭敬敬站著為王大王講了這幾年龍泉堡的坎坷經歷。
“我們龍泉堡，本來是江湖第一神兵門。當世天下名氣最大神劍，基本都是出自我派手筆。”
也就說起過去的輝煌，歐煌臉上才有一絲得意自滿的神情。但是這個表情很快就被彷徨失落吞沒了。
“后來，門派傳到我太爺爺那一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爺爺、我爹、我，都不是打鐵的那塊料。所以這五十年，我們龍泉堡沒有一柄神劍問世。”
“不過，就算沒有神劍做成，僅僅靠我們門內能工巧匠打造的優質刀劍，在江湖上也還是有銷售門路的，生活算過得去。”
“可是自從去年開始，整個江湖都嫌掀起了一陣打造、使用火銃的熱潮。這就挖了我們的命根了。”
“那火銃方便攜帶、使用簡易、價格便宜，對使用者的武功水準要求不高，易于大規模裝備，能夠迅速門派提高戰斗力。”
“所以，火銃很快占領了低端武人的市場，把刀劍銷售全都擠了出去。”
“就這樣，低水平的刀劍我們賣不出去，高水準的刀劍我們打造不出來。生意斷了，家族日漸破落。”
“我爹憂心忡忡，結果久病不起。為了給他治病，我把家里很多東西都典當了。”
“而且，常年發不出工錢讓我派工匠也心生不滿。終于，在三個月前，門派里的鑄劍工匠鬧了起來，把龍泉堡值點錢的家伙什都搶走了，只剩下這個空院子留給我。”
話音未落，王大王屁股底下的破爛藤椅終于承受不了歲月的折磨，咔的一聲散架了。
歐煌一臉驚恐地把王大王從地上拉起來，趕緊賠不是：“真對不住，王掌門，本門真的沒有結實椅子了。”
王大王倒沒有計較這些。他拍了拍屁股問：“所以說，我之前問你的倭寇手里的刀劍，其實是你們門派的工匠跑路時哄搶去的庫存，轉手到了倭寇那里？”
“王掌門明察，”歐煌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屋子，“我派破落至此，根本沒有和倭寇勾結的條件。”
“所以，你只能把這門派賣了？”
“對，好歹湊點錢，保住家眷衣食，給我爹看病……”
“難怪你家破落，原來是少東家太沒用。”
“對，王董您說的對……恩？”
“我是說，鑄造水平不高，可以學、可以練。”王大王站起身來，在空屋中踱步，“但是不會做買賣，那就活該你們龍泉堡垮掉了。”
“我……”
歐煌一時語塞。
作為一個自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他心底也是有點傲氣的。只是這兩年，現實的重擔壓得他抬不起頭。
即便如此，王大王的話還是很不中聽。
“你知道你們龍泉堡最值錢的是什么？”王大王轉身，盯著歐煌的眼睛發問。
歐煌想了想，很沒底氣地回答：“是本門的鑄劍技術？”
“不對。”
“是這座山莊？”
“不對。”
“是本門的能工巧匠？”
“不對。”
“那是……”
“是你們的品牌啊！品牌！你這個敗家子！”
王大王怒了。
“歐冶子后人！龍泉寶劍的故鄉！歷史上曾經出產過諸多名劍的寶地！近兩千年未斷的傳承！”
“這是什么神話傳說一樣的門派設定，還沒有任何造假成分？！這種東西花多少錢都買不來，你卻要賣掉！”
他走上去，兩只手使勁揉捏歐煌那張秀氣的臉，一邊把對方揉成搞笑角色，一邊痛斥道：
“要是真的把這門派賣了，你以為這門派還值幾個錢？”
“歐冶子創立的門派，歐冶子的后人卻離開了。這會給人一種什么感覺？這門派不正宗了！”
“你以為王老吉和加多寶打官司動輒賠付金額幾十億，為的是什么？不就為了爭個品牌正統么？”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門派只有你歐煌還在的前提下，才有價值！”王大王停止揉歐煌的臉，拍了拍他的腦袋。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祖上那神乎其技的鑄劍本領……”
“傻缺。你以為消費者購買東西，真的只是買的貨物的使用價值么？”王大王訕然一笑，“實踐告訴我們，這世上有的是人傻錢多的凱子，花大把冤枉錢，只為了購買‘虛榮心’。”
“王掌門！你肯定是有辦法的！”歐煌仿佛看到了救星，“我家自古就只會潛心鍛造兵刃，不甚懂商場上的玄理。請王掌門務必告訴我該怎么辦！”
王大王以扇子遮面，一雙笑眼盯得歐煌毛骨悚然：“你應該先問我，代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