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妖走在鄉間小路上,偶然有往來的村民見到這個赤發綠眼的巴西,雖然說不上習以為常,可也不如起初那般害怕了,可走在路上突然見到一個妖怪還是不免要感到有些惶恐,這些村民和溫三夜是早已熟悉了的,不過平時并不會有什么交集,路上見到了也不過點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
巴西也和溫三夜差不多高,肚腹圓鼓鼓,四肢卻是極纖細,腦袋也很小,只有兩個拳頭合攏起來那么大。
溫三夜一路想著自己的心事,突然扭頭問道:“巴西,修煉出元氣以后,又該怎么控制體內的元氣?”
巴西一本正經道:“通常山上所說的元氣,也就是普通武夫所說的內力,元氣生于天地間,又可分為陽氣和陰氣,修煉者所煉化的通常是陽氣,也稱作罡氣,天地間罡氣極其充沛,無論是山上修行者還是山下武夫,都可以將罡氣煉化并收為己用,不過山上修行者和山下武夫之間最大的分別就是修行者可以將罡氣外放,而武夫則只能將少數元氣煉化于丹田之內,故而元氣也被山下武夫稱為內力。”
溫三夜一巴掌拍在巴西腦袋上,說道:“誰要你說這些了,我問你如何控制元氣?”
巴西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道:“這你可就難為我了,師傅可從沒教過控制元氣的法門,要真有這樣一種法門,那豈不是人人皆可以控制元氣,修煉大成了。”
“那你是如何跨入水泉境的?”溫三夜挑眉問道。
“你可知道世間為何會有山上修行者和山下武夫之分?”巴西雖然是一只山魈妖,在溫如蕓姐弟倆來之前,從來只有師傅他老人家可以隨意欺負它,可是自從這兩個家伙來了之后,半點沒有作為師弟師妹該有的覺悟,還常常聯合起來欺負它,自己難得有機會可以賣弄一下,自然不肯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這可就不知道了,還請巴西師兄見教。”其實溫三夜怎會不知道這其中差別,不過見巴西說得既有興致,并且娓娓道來,竟有些不忍拒絕他。
“其實嘛,最大的分別也就是修行天賦的差異而已。”巴西將兩只鳥爪般的細手放在大肚子上摩挲了一陣,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起來,又說道:“有些山下武夫修煉了一輩子,也沒能煉出半點元氣來,而有的人一生下來,體外便有層層元氣環繞。”
溫三夜微微感到驚訝,這些他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不禁有些好奇。
巴西又道:“而有的山下武夫明明修煉出了元氣,卻就此止步,不愿再往修行路上走。”
“這又是為什么?”溫三夜不知道為什么有些山下武夫明明可以修行,卻要放棄修行的機會。
“因為這些人無門而入,你當修行是炒家常便飯吶,這種人在江湖上混跡了幾十年,對修行之事看得比誰都清楚,在山下江湖,打打殺殺之事雖然常見,但只要你足夠勤奮,學會了很多驚人武功,總不至于會被人輕輕松松打殺,就算一不小心丟了條命,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可是山上修行不一樣,各個境界之間的差異實在太大,就比如你將來遠游的時候,出門就遇到一個抱陽境的大妖,彈指間你這條小命就玩完了,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而且是那種直接打散你元神的那種,叫你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溫三夜聽得目瞪口呆,自古以來修道求長生之人何其多,可是最后真正能踏上長生大道的又有多少,多數修行者最后還不是化作地下累累白骨,甚至元神破滅,連再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修行長生,又豈是那般容易的。”巴西自言自語著。
“原來你這個家伙修行是想要追求長生?”溫三夜一臉壞笑道。
巴西并沒有反駁,說道:“有哪個妖怪修行不是為了長生的,這我可沒什么好遮掩的,難道你小子不是?”
溫三夜摸了摸腰間木劍,說道:“我對長生可沒什么興趣,本來人活幾十年就已經夠無趣的了,還偏偏去追求什么長生,無趣得緊。”
“那你這么勤苦修煉是想要做什么?”
“我修煉,只是為了……”
“我知道,你是為了報仇。”巴西順口道。
被說穿心事的溫三夜也沒有選擇反駁,至少目前是這樣的。他親眼見過那黑衣劍客的出手,當時還沒有修行境界的概念,現在仔細回憶起來,那個家伙至少得是抱陽三境以上,兩個徒弟都是抱陽三境,那他們的師尊的修為到底有多深不可測,溫三夜簡直不敢想象,這也是他這么多年一直勤苦修煉的原因。
“他奶奶的。”溫三夜看著前面的一條小路,他始終堅信,走過這段彎彎曲曲的小路,前面就該豁然開朗了吧。
“你在罵我?”巴西見溫三夜罵了一句粗話,還以為是在罵自己。
“誰罵你了,你還沒說怎么控制元氣。”溫三夜沒好氣道。
“都說了我不曉得。”
“不知道你還說那么多廢話。”
巴西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我記得當初師傅是教了我一套叫什么‘兼易拳’,一共三十二式,練著練著自然而然也就能控制元氣了。”
溫三夜頓時來了精神,問道:“你是說師傅教過你一套‘兼易拳’,然后你練著練著就能控制元氣了?”
巴西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說道:“你不會是要我教你這套拳吧?”
溫三夜連點頭道:“自然是要你教我,我這套‘非懸拳’練了這么多年,也沒能煉出點什么花樣來,就只是些尋常拳腳功夫,不如你將你那兼什么拳交給我,我也就能掌握元氣了。”
“你倒是想得美,你以為我練那‘兼易拳’就容易了?”巴西故意避開了幾步說道。
“對哦,我倒是忘了問你練了多久?”溫三夜連問。
巴西豎起兩根細細的指頭。
“兩年?”
巴西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
溫三夜嘆了口氣,不再出聲,默默向前走著。
巴西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原本自己到底具體練了多少年自然是不記得了,可能是三五年,也有可能是十五六年,反正不會超過二十年,之所以那么說,是擔心這個家伙會纏著自己要學拳,所以也就故意將年數說得多了一些,好讓這個家伙知難而退,可是等看到這個家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不愿太過打擊他,便又說道:“你小子如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師傅教給你的‘非懸拳’統共只有九式,可是我練的‘兼易拳卻有三十二式。’”
見溫三夜沒有反應,又繼續道:“師傅既然把這套‘非懸拳’教給你,自然是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以師傅的修為,傳給徒弟的拳法又豈是尋常的拳法?”
溫三夜轉念一想,也覺得巴西說得有道理,雖然到現在也不知道師傅的境界到底有多高,可是連那黑衣劍客至少抱陽三境的修為都被被師傅分分鐘吊打,可見師傅的修為到底有多深不可測,所以師傅傳下來的拳法又豈會是普普通通的拳法,想必是自己的天資太差勁,所以至今沒能掌握元氣。
想到這里,就更是感到失望了,就自己這點天資和修為,等到半年以后去遠游,豈不是真如巴西說的那樣,出門隨便遇到一個抱陽境的大妖,自己豈不是如被捏螞蟻一樣被大妖給輕輕松松捏死了?
一人一妖走在村落間的一條泥路上,招惹了不少好奇的小家伙跟在后面,直到走到村尾的那座鎮邪牌坊下,那些小家伙仍是一路跟著,溫三夜轉過身對幾個小家伙說了幾句嚇人的話,可是那些小家伙不僅不怕,還在對著溫三夜做鬼臉。
“再往前面去可是會被妖怪抓去吃掉的。”溫三夜出聲恐嚇道。
那些孩子先是面面相覷,然后其中膽大的一個說道:“我長這么大也只見過一個妖怪,可是這個妖怪不會吃人。”
“你這么小又何曾見過什么妖怪了,妖怪可都是會吃人的。”溫三夜道。
“你旁邊這只猴子不就是妖怪,怎么不見它會吃人?”那小孩問道。
溫三夜轉頭看了巴西一眼,一時有些語塞,這些小家伙雖然從小就被警戒不許出這座牌坊一步,大人都說出了這座牌坊就會被妖怪抓去吃掉,可是這些孩子畢竟沒有見過妖怪吃人,也就沒怎么把大人恐嚇的話放在心里,不過有村規規定,凡是偷偷溜出村子的村民,不論年齡大小,都要被砍斷一只手以作警戒,所以一直不敢走出這座牌坊,可是現在看到這個少年要帶著那個不吃人的妖怪出村去,一時孩童愛玩的天性作怪,就忍不住要跟去瞧瞧。
溫三夜有些無奈,對這些小家伙還真是有些束手無策,便對巴西使了使眼色,巴西嘆了口氣,轉身對著身后的這些湊熱鬧的小家伙,做出一副猙獰嚇人的樣子,陰惻惻說道:“你們想知道妖怪吃人是什么樣子嗎?”,說時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果然這些小家伙都縮著脖子后退了幾步,那個膽大的小孩壯著膽子道:“我爹說你是個不會膽小不會吃人的妖怪。”
巴西皺了皺眉頭,這個小孩子的爹爹居然說自己膽小?
這可不大好啊。
巴西當即露出一口獠牙,對著這群小家伙大吼了一聲,這群小家伙頓時被嚇得哇哇亂叫著跑開去了。
老虎不發威,當老子是病貓啊。
雖然自己并不是老虎,而是一只山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