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響起的一瞬間,陳行熙就抬頭望向身后那座高聳的白塔。
那聲嗡鳴,聽起來很像是高樓塌倒的聲音,而在這片高塔花園小區里,中央的白塔就是最高大、最宏偉的建筑了,同時,它也是一座如同路標般的代表性建筑。
樓廈傾倒,任何人的第一反應,都會是先看那棟最不可能塌陷的建筑……這是一種心理學現象,歸根結底,還是人的情感在作祟。
人們一方面不希望它倒下,另一方面,又有些期待看到它被破壞成廢墟的樣子。
在陳行熙視線的落點處,白塔依舊屹立如初。
它沒有倒下。
但世界……崩碎了。
眼前所見的一切都開始消融、分裂,化解成無數小粒子方塊,四散紛飛,重新組合排列。
“完了,晚了……”鄧大爺呢喃著,面色如灰。
陳行熙問道:“什么晚了?鄧大爺,你都知道什么,全部告訴我!”
“事已至此,說出來還有什么用呢……”
“告訴我!”這一吼,陳行熙用了精神力,振聾發聵,直擊鄧守長的內心世界,使其醒悟。
“我們家族,世代守護一塊有著幻術魔力的神石,避免它的力量外泄……三十年前,我把它封印在這個小區的白塔塔頂,以結界鎮之。”
陳行熙問道:“神石?什么神石,是元素石嗎?”
鄧守長:“我不知道……那個黑衣魔術師,他打開了結界的封印,現在幻覺的力量正在泄露,頭頂的天幕應該就是神石的力量化出來的!
我們身在其中,逃不出去的……
結界的力量現在還殘余一點點,馬上,封印就會徹底實效。到時候,神石的幻覺之力擴散開,我們都要死!
我們沉入幻境,先是在幻境中經歷一番內心夢寐以求的美好生活,然后越陷越深,最后徹底沉淪在幻術的世界里,在美夢中死去。肉體軀殼成為行尸走肉般的亡侍,守衛神石,靈魂則是成為養料,供養神石,讓它的幻術覆蓋范圍不斷擴大,最終,整個世界都被它毀滅。”
陳行熙眉頭一皺,道:“這不‘無限月讀’嗎!……整個過程,不可逆轉嗎?”
“不可逆!不然的話,你以為它為什么被稱作‘神石’?神明的旨令,凡人怎能違背……”
鄧守長說著,神色落寞心死,已經放棄了抵抗。
“不對!有bug!”陳行熙沉聲道,“這塊石頭的力量曾經被釋放過,不然,也不會留下這些故事和傳說。但是,我們如今的世界并沒有毀滅,那就說明,一定是有辦法阻止它的!”
鄧守長一驚:“啊這……”
陳行熙道:“神石曾經引發過一場大災難,又被人遏止、平息……鄧大爺,你家的祖輩是否留下過類似的話?
或許其中就藏著什么細節,暗示了解決幻境之危的方法!”
“好像…沒有。”
鄧守長牽扯到了左肩的傷口,疼得一陣呲牙咧嘴,聲音有些虛弱道:“之前,我被神石的幻術之力影響,淪為它的傀儡,若不是那黑衣的魔術師點醒我,恐怕我一直都會被蒙在鼓里。
這神石,多半是起源自古巴比倫時期,與空中花園之間有著某種淵源……”
轟隆隆……
天際之上開始響起雷鳴,似是神明的震怒,天罰將至。
四周的亂象漸漸平息,紛飛四散的像素方塊也安定下來,重組成了另外一副景象。
小區高樓已經消失。
此刻屹立在大地上的,是古老的廟宇、神殿和石碑……
昏黃的天空下,風,卷攜著沙塵,埋葬了黑色的玄武巖柱,刻著浮雕和楔形文字的石板垂裂在地,同那些殿宇的斷壁殘垣,一起沉眠寂滅。
短短的幾剎那間,陳行熙的眼前,就已經演盡了一個古老國度的繁榮和衰亡。
“這是……古巴比倫?……不對!這是幻境!”
陳行熙從虛幻中醒悟過來,牙齒輕咬舌尖,借著疼痛感去抵抗幻術的控制,但是,即便他已經全神貫注地催動起精神力,卻還是沒有徹底驅散眼前的幻境。
環顧四周,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陳行熙自己孤身一人,剛剛還在和他說話的鄧大爺,也已經無影無蹤。
“什么情況?幻境會把陷入其中的人分開?……鄧大爺之前說,幻境中是人們內心最向往的美好世界,為什么我看到的是古巴比倫的舊跡?”
“其他人都去哪兒了?”
“難道……只有掙脫幻境者才會看到這副景象?其他人都陷在虛幻的美夢里!”
遠處的昏暗透出些許微光,巍峨的白塔從中緩緩顯現。
整個高塔花園小區,除了這座中央白塔之外,都化作了古巴比倫的斷垣遺跡,只有它,依舊矗立著,絲毫未變。
昏黃色的漩渦在白塔底部旋轉,像是從外界進入塔身內部的門戶,一陣波動之后,一道黑影從中走出。
“暢兒出來了?”
陳行熙心里先是驚喜,定睛一看之后,心又冷了下來。
出來的那道黑影不是黑裙的林鴿暢,而是黑衣魔術師。
陳行熙悍然開槍射向魔術師,子彈落在他的面具上,如同擊中了世上最堅硬的防爆盾,不僅沒有傷害到魔術師,更是絲毫痕跡都沒在面具上留下。
“呵呵,有意思……你竟能抵抗得了這幻境?”
魔術師鼓著掌,笑道:“沒淪陷在幻術里也好……如果你睡死在夢中,那么殺你豈不是很無趣?現在,你可以用你最后的垂死掙扎,取悅我片刻。”
“陳行熙,我代表王庭之主,前來取你之命!雖然我并不清楚王為何要殺你,但那畢竟是他的指令,反正我閑來無事,不如就找點樂子。”
“把暢兒還給我!”陳行熙怒吼道。
魔術師輕輕轉著魔術棒,看起來頗為玩世不恭,放浪地說道:“年輕人,性子不要那么急嘛,能不能像我一樣?自信而優雅~
在調查你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那將會是一場美妙絕倫的盛大表演!所以,我不打算直接跟你戰斗。
你口中的那個‘暢兒’,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吧?只可惜,你恐怕再也見不到她了。看看四周,這里是已經滅亡的古巴比倫王國,沉睡的文明。難道你不覺得,讓這個古國重新降臨,是一件美妙的事嗎?”
“那個小姑娘,將會是最好的祭品,承接那縷古老而偉大的魂魄,用幻覺逆轉真實,復蘇這個千年前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