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陳達剛到東郡小區準備開門,還沒等彎下腰把鑰匙插進卷簾門的鑰匙孔,就聽見身后有人喊……
“陳老板?”
陳達一回頭,還真是賣豆皮的小伙,這小伙和平時不太一樣,穿的西裝革履,袖口上西服標簽還沒來得及撕。老陳明白了,這是說好了讓他今天來拿錢,結果人家等不及了,一大清早就在超市門口守著。
“這么急啊。”
陳達一邊從兜里把手機出來一邊說道:“微信上和我說一聲,我給你轉賬不就行了么,何必親自來一趟呢?”
小伙陪笑說道:“不是的,陳老板,您幫了我這么大的一個忙,都不知道怎么感謝,家大人說過,做什么事都得講究個人情世故,有禮得還、有仇得報,今天來,是我特別請您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喝頓喜酒,千萬不要嫌棄。”
甭管人家說的是真是假,話讓老陳舒服,他手上速度挺快的把一個月的豆皮錢給轉了過去,微笑著回答:“酒就不喝了,超市也不能沒人,情,我領了,謝謝你啊。”
“陳老板,那可不行,超市關門一天耽誤不了您掙錢,可兄弟我的婚禮這輩子就一回,酒必須得喝。”
人家還挺熱情,過來就拖拽著陳達往外走,那老陳還能說什么,總不能說現在人的生活節奏特別快,以前用一輩子能體驗的酸甜苦辣如今沒幾天也許就都碰見了,所以誰也不能說一輩子只結一次婚吧?這時候說這種話不是添堵么?更何況,也不能把當好人的那點恩情都搭進去啊。于是,他只能順著新郎的腳步上了一臺面包車,被這臺車直接拉出梁城。
面包車開出梁城直奔蒙山,下了公路以后顛簸的土道差點沒給陳達干吐了,胃里七上八下賊不舒服,等又從土路上轉到公路老陳才從人家的聊天中聽明白,感情遭了這么大的罪竟然只是為了逃那么一點高速費!
而打穿山寒洞里進入蒙山深處的這臺車,則表現出了比很多越野車都強悍的性能,那真是什么道路都能開,不管多泥濘、多坑坑洼洼,就沒有這臺小面包走不了的。看到的一切卻讓陳達對眼前的景色有些陌生,可實際上這地方他來過,當年張金虎逃進蒙山的時候梁城公安局的人進山搜索正是老陳帶的隊,還和山里的幾個村落有過聯系。
原來啊,蒙山腳下并沒有被鑿穿的公路,山里的村子也與世隔絕,想要把種的糧食、蔬菜、水果運出山外得靠壯小伙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出扛,加上山內露水足,農作物長的茂實,很多時候秋收之后沒等他們把農產品運出來就全爛在了山里。現在好了,有了穿山公路,一臺車輕輕松松就能完成十幾個小伙一天的工作量,來回幾趟就能讓山里的農產品全部送出。就這,山中的村民還依然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想法,很多壯小伙、棒勞力都去了大城市打工,弄的村子里適齡年輕人特別少,不是留守兒童就是孤寡老人,死氣沉沉的。
當面包車停在蒙山內最深處的山坳村,陳達一進村就瞧見了村民們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往一個方向走,這肯定是去參加婚禮的,北方農村的婚禮都這樣,在冬天舉行,幾乎村里所有人都會去參加,在婚禮上玩牌、喝酒,有些人醉鬼能在喝完酒以后將一年的收成全都輸出去,第二年種地都要貸款。
“陳老板,那兒就是我家新房。”
下車后,小伙帶著陳達往村里走,指著遠處建好沒多久的房子說了這么一句,陳達也的確看見了,那是村里唯一在外墻上貼了白色瓷磚的房子,打老遠一看就那么亮堂,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等陳達往院里再看,院里搭了很多棚子,待他和那小伙走進,只見棚子里盡是賓客,喝酒劃拳的聲音絡繹不絕。
“陳老板,你等我一下啊。”小伙說了一聲,邁步就往院內幾個大灶走去,這些爐灶都是現搭的,做菜的大師傅是雇的,大棚里的流水席都是這些大師傅一道菜一道菜現炒出來的,基本上端出來就得吃,要不一會就涼了,很多農村辦事都這么弄。
“大師傅,我這就把賬給你結了,千萬把伙食弄好點,今天有個非常重要的朋友來參加我的婚禮。”
大師傅把手往圍裙上一蹭,抬起眼皮:“那個是你朋友啊?”
小伙點點頭:“啊。”
“我們家所有的豆皮都是他給買了,大主顧。”
大師傅冷笑一聲:“楚娃,你小子是不是瘋了?”
“怎么了?”
“還怎么了?”
“咱山坳村的婚禮,你什么時候見外人參加過?你回頭看看,身后哪個不是七大姑八大姨。”
楚娃突然愣在了當場,整個人呆若木雞說了一句:“我艸!”
大師傅催促道:“愣那干什么,趕緊的,把人弄走吧,萬一出點什么事,全村人都得搭進去。”
“大師傅,人家……幫了我大忙了,原來我們家只能賣一車豆皮,現在把豆皮都給陳老板的小超市,我還可以去其他小區再賣第二車,我這……都把人請來了,咋把人給弄出去啊。”
“那你就等著你爹知道了用小木棍敲你踝子骨唄。”
“我這……”
“別你這我這的了,趕緊轉賬,我等著做第二悠呢。”
農村婚禮的流水席有講究,第一波人吃的第一份席面叫第一悠,第二波人吃的第二份席面,叫第二悠。
“楚娃,楚娃,你還在干啥呢?都幾點了,不趕緊接新媳婦去?”
楚娃一臉為難看著從新房屋里走出來的農村老漢,又回頭望了望自己剛請回來,還在門口站著的陳達……
“他是誰啊?”
老漢瞬間皺起了眉,一眼就從人群里鎖定了陳達,連續盯了好一陣才說道:“哪個村的?”
楚娃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磕磕巴巴上下嘴唇分合了好幾次才說了一句:“我……我……我……”
“我問你這是誰!”
老漢突然提高了音量,似乎有點察覺出了事態不對,開口一嚷,楚娃頓時哆嗦了一下:“我賣豆皮的超市老板。”他聲音小的和蚊子一樣,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老漢把頭轉了過來,壓低聲量說道:“你是不是瘋了?”
“這穿山公路才開了幾年,連你的腦子也一塊給帶走了?”
痛罵了一句,老漢轉頭走向陳達,等走到陳達面前,剛才的憤怒消失的無影無蹤,滿臉賠笑,表現出了一副憨態,伸出手:“陳老板是吧,聽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說,是您把我們家所有的豆皮都收了?”
陳達一看人家如此客氣,趕緊握手:“是你們家的豆皮先征服了整個小區人的胃,我也是為了賺錢,所以啊,沒什么感謝不感謝的。”
老漢特別不好意思的說道:“陳老板客氣了,那……”他也很是為難的回頭看了一眼:“我就跟你實話實說了。”
陳達沒明白,自己的到來似乎給他們造成了特別大的困擾:“請講。”
“我們山坳村以前就與世隔絕,現在穿山公路開了,才和外邊有了聯系,村民見著外邊眼生的人啊,都放不開,你說我們辦紅事的主家不能讓親戚里道的不舒服不是。這不,陳老板,今天算是我們楚家對不起您,從今往后,一個星期的豆皮加量,要不……”
陳達懵了,他沒打算來參加婚禮,是被楚娃給強行拉來的,結果來了就要被攆走,更何況,這算是什么理由?什么叫山坳村的村民沒和外邊接觸過?
就在此時,遠處的道路上走過來一伙村民,當中有個姑娘穿著傳統的紅色服裝特別顯眼,可陳達看見的是,這個姑娘被人五花大綁,是被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