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的小超市門口，老蔡站了許久，就那么老態龍鐘的弓著背、背手站在陽光下，冷眼瞧過去，他和普通老人沒有任何區別。大概又一根煙的功夫過后，老蔡腳底下已經多了三四個煙頭，這時候他似乎有點不耐煩了，邁步走出小區，在小區門口打了個車，對師傅說了一句‘麻煩你啊，刑警隊’。
這可能是蔡東這輩子頭一次出現在刑警隊門口，他顯得很茫然，要不是查案的小六子打外邊核實情況回來在門口撞見了他，老蔡都不知道自己上了樓以后應該進哪屋。
“蔡東？”小六子在他身后喊了一聲：“你來這干嘛？”
老彌勒一般的蔡東轉身時滿臉是慈祥，用最和善的口吻說道：“陸警官，我認識你，你帶人搜過我們家。”
“那你還來？”
“我來盡一個公民的義務。”
小六子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公民？”不過這話他可沒說出口：“跟我來吧。”
當他把蔡東領入大辦公室，大楊那群正在忙碌和去過他們家的刑警都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幾乎是目送他們走到了小六子的工位，等這倆人坐好，陸賢招問道：“說吧，什么事。”
蔡東很平靜，直奔主題：“這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有個女人說我兒子蔡旭超是人販子么，她肯定是認錯人了，可是回家以后我琢磨著，這里邊估計有隱情，所以啊，就來刑警隊，希望把我知道的信息告訴給人民警察，或許能對你們破案有點幫助。”
“你？幫我們破案？”小六子一臉的不信。
蔡東重重的點頭：“那當然。”
“呃！”
陸賢招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問道：“那你說說吧，我聽著。”
“是這么回事，我和蔡旭超他媽不是頭婚，他媽媽是二婚嫁的我，嫁過來的時候蔡旭超只有一歲多，所以說這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個爸爸。嗯……蔡旭超的父親也叫蔡東，比我大兩歲，自從離婚以后就和蔡旭超他媽失去了聯系，我見過他的照片，和蔡旭超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的。我想啊，既然他們倆這么像，有沒有可能人販子是當年離開梁城的蔡東？”
小六子皺眉了，這是警方已經掌握的情況，還是大楊調查出來的，可今天蔡東怎么說出來了？他不是應該把所有對案情有關的事情都藏起來么？
“這件事好像發生挺久了吧？我去精神病附屬醫院的時候，正好撞見那個女人說蔡旭超是人販子的事，你怎么今天才想著說出來？”
蔡東對答如流的說道：“我老了，很多事反應都慢，另外就是沒和公安打過交道，不知道該怎么說。其實呢，我早就想說了，已經在你們陳隊長的超市門口等了挺久的，可他一直沒回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這才……”
陳達就在門口站著，自從蔡東和小六子在辦公室里聊起來，他就打自己的辦公室走了出來。查案這么久了，嫌疑人主動上門的這蔡東還是頭一個，看到這一幕的陳達心里也犯嘀咕，他這是心里真沒鬼啊，還是已經把心里建設打造成了城堡級別，這心理素質也太好了一點吧？
“那你能不能聯系上蔡旭超的生父，或者知不知道他人去了哪？”
蔡東回應道：“我倆沒交集，我和蔡旭超他媽工作的時候，這個人已經消失在梁城了，在說你們應該能查到蔡旭超母親的資料，我們倆沒過幾年，她就沒了。”
“沒了？”小六子重復了一句。
“對啊，沒了。”
這本來是今天蔡東描述所有事情中的最大一點，可此刻陳達在門口第一句說的卻是無關緊要的事：“您怎么來這兒了？”他就跟沒聽著之前的話一樣走了進去，搬過一張椅子坐在了這倆人身邊：“我吧，對你們那個年代的事特別好奇，當初您是做什么的？”
蔡東愣了一下，這番話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我沒干什么，種地。”
“對，原來您在建北村住，在村里……”
突然間大楊起身就走了，十分果斷！
建北村可是近些年才出現的，住的都是外地和鄉下來的農民工，那地方哪有地種？不是為了方便管理，那兒連村委會都沒有，種什么地？自己建一間房子，開荒么？
“那……您那個年代談戀愛是不是都挺保守的，我聽我爸說過，沒結婚之前他可是連我媽都手都不敢拉。”
蔡東的眼睛瞇了起來，笑的更開心了，像是把心里所有的快樂都擠出來一樣：“我哪談過戀愛，就是媒人介紹就領證了。”
陳達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他拿出電話低頭看了一眼，上邊寫著：“蔡東，到梁城以后曾有在火葬場短暫工作經歷，后因無故私開設備被開除，便在火葬場后包了一塊地種地為生。”
“您在火葬場工作過，是吧？”
蔡東倒也不緊張：“嗨，那都是早年間的事了，國家那時候不讓土葬改了火葬，當時還是有人偷偷往地底下埋，火葬場也沒什么人，倒也清閑。和現在可不一樣，我聽人說現在火葬場可是個肥差。”
“正式工么？”
“臨時的，最早一個月幾塊錢，說是給轉正，結果到最后也沒轉成，轉正了也就十七塊五，我一想啊，還不如種地呢，怎么著吃喝不愁，就包了一塊地。”蔡東說了這么半天看著陳達：“陳警官，這些和破案有關系么？”
“誤會了，我就是對那個年代的事感興趣，您不都把和破案有關的事說完了么，我這才過來聊聊天。”
蔡東點頭說道：“哦。”話音落下：“那沒什么事的話……”陳達趕緊接話：“六子，快送送。”
小六子把蔡東才送出門，陳達立即在陸賢招辦公桌上拿出一張紙來，寫道：小伙子進城后平白無故找了個二婚帶孩子的人結婚；火葬場私開設備；有正經工作不干，把工作折騰沒了種地。
就這三條，哪一條聽著都不對勁！
大小伙子在哪個年代會找一個被人戳脊梁骨的二婚嗎？火場的工作人家答應了給轉正為什么要自己瞎折騰？折騰完了在有過正式工作的情況下又選擇了種地，為什么在老家不種地，非得跑到梁城來？
陳達想不明白。
他同樣也想不明白丘圓圓如果不是蔡旭超殺的，那蔡東為什么要對她下手，或者說在整個案件里，只帶有一點沒有任何證據參與的宗航和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但，可以假設的話……
陳達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是看到了電影里才有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