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大老黑只是從服裝上判斷的。
他清楚地記得,姚惠失蹤時上身穿著碎花的確良襯衫,下身穿著滌卡布深藍色褲子,腳上穿著平絨系帶半高跟布鞋。
眼下這具骸骨雖然身上的衣服殘破不堪了,但依然能看出類似的裝扮。
而且,身為基層公安,大老黑多少也具備一點刑偵知識。
眼前的尸體已經完全白骨化。
在北方地區,成年人尸體深埋地下,完全白骨化一般要經歷7年到10年。
光有這些還不夠。
這個年代,這身裝扮太普遍了。
而尸骨幾乎檢查不出任何體征。
好在死者家屬還在。
姚惠的女兒車曇這會兒剛參加完高考。
見到尸骸立刻嚎啕大哭:“這就是我媽!這就是我媽!我就知道她不會扔下我們的!”
當年,姚惠失蹤時,車曇還是個剛上學的小女孩兒,眼下已經高二畢業考大學了。
直覺歸直覺,體征這事兒還得講科學。
遲麗麗和法醫極力安慰車曇平靜下來,觀察骸骨。
很快,車曇就找到兩處體征。
一是左手食指。
“你們看,她的這根手指跟普通人不一樣……”
法醫點頭:“嗯,有些變形了,應該受過小傷。”
“是啊,我五六歲的時候,我媽買了一個桃子,自己舍不得吃,就想一分為四,給我們姊妹四個吃。桃子不好分你們知道……”
說著說著,車曇又“嗚嗚”哭起來:“我媽媽不是貪污犯啊!”
“是啊,你媽媽是個好人!”
“你們一定要還她清白啊!”
“嗯,其實眼下你媽媽已經清白了。”
“那你們一定要抓到兇手替我媽媽報仇!”
“嗯!我們會盡力的。”
“還有沒有其它的……”
“對了,我媽媽的牙齒少了一個,還有一個缺了一塊兒……”
法醫要扒開骸骨的嘴巴,但還是看看車曇。
車曇咬著嘴唇點點頭:“沒關系……”
果然,骸骨牙齒的特征也跟車曇說得一模一樣。
死者身份確認了,罪犯也不難查找。
因為骸骨是在住家的水泥地面下挖出來的,該住戶十有八九就是罪犯。
當天晚上,齊羽、童建軍他們就把罪犯抓回來了。
“老實交待!你是怎么殺害姚惠同志的?”
“什么?殺誰啊?”
“少裝蒜!10年前,你殺害了姚惠同志,然后把她埋在了你家地基下。”
“10年前?我3年前才搬過來啊!”
“壞了!”
刑偵隊長鞠英倫親自帶隊來抓真兇。
可惜晚了一步。
真兇上吊自殺了!
真兇就是兇宅原住戶,名叫藍紀水。
眼下他是物資局機電股的股長。
10年前,他是木材廠的一名裝卸工,就是個二流子,平時好吃懶做、非偷即摸。
藍紀水的老婆曹桂蘭是南山街道的干部,各方面反映都不錯。
“我知道他是個壞人,沒想到這么壞!”
曹桂蘭嘆息。
“你當初是怎么跟他結合的?”
說起當初,曹桂蘭嘆氣了。
“我家庭成份不好,嫁不出去,最后只好找了他這么個懶漢。”
“10年前動靜鬧得那么大,你說你一點不知情?”
“我當時在鄉鎮供銷社上班,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孩子也在他姑姑家……”
“你回來后,沒看到他把地面鋪上水泥了嗎?”
“看到了啊。”
“他這么個懶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雖然懶,也愛面子。而且,我給他留錢了,他一半買酒,剩下的一半也夠抹水泥地面了。”
鞠英倫、童建軍他們幾個人在雙面鏡外看著邢立偉和遲麗麗審訊曹桂蘭。
曹桂蘭對答如流,幾乎毫無破綻。
齊羽撇嘴:“哼!太冷靜了,這本身就是破綻。”
遲麗麗也說:“是啊,換一般大媽,早嚇得語無倫次了。”
“她不是一般的大媽。”
“人是搞政工工作的,能跟一般人一樣嗎?”
鞠英倫嘆息:“我也覺得她有問題。”
童建軍說:“要是有測謊儀就好了。”
“測謊儀是啥?”
“我哥說那玩意跟這雙面鏡,還有魯米諾類似,都是破案用的。戴在頭上,要是說謊就能測出來……”
“我去,還有這么高級的東西,讓你哥趕緊做出來。”
“哪那么容易,雙面鏡都做了快一年。”
眾人在辦公室里七嘴八舌討論著,大老黑風塵仆仆地過來了。
“怎么樣?兄弟們?”
剛嚷嚷一句,看到鞠英倫、童建軍他們的臉色就明白大概了。
鞠英倫問:“老黑啊,你老婆幫我們側面打聽的怎么樣?”
“我老伴跟曹桂蘭雖然不是一個部門的,但同屬一個系統,經常在一起開會,還算比較了解。”
“你老伴和同事們怎么評價她。”
“一個很能干的女的,對人和氣,上下關系都搞的不錯……”
“那你覺得她……”
“雖然大家對她評價不錯,但我更覺得她脫不了干系。”
“脫不了干系是什么意思?”
“她至少是知情的……”
“為了不影響自己仕途!”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鞠英倫看看眾人:“這么說大家都贊同老黑說的?”
“是啊,不過……”
“來!大家都說說看,一個個來。二臭你先來!”
二臭點點頭:“我也覺得這位大媽是知情的。她本身家庭成份不好,看到男人殺人了,不敢告發,就被她男人脅迫了,后來當官兒了……”
齊羽在一旁撇嘴:“看她這狀態不像能夠被脅迫的人……”
“那你覺得她是共犯?”
“嗯,沒錯!她應該發現她丈夫殺人了,她本身家庭成份不好……”
“我去,你說的不跟我一個意思嗎?”
“放屁!我說她不是被脅迫的,她是主動的。這是我在雙面鏡后面觀察她的神情時得出的結論!”
“老邢呢?”
邢立偉點點頭:“我贊同齊羽說的。跟曹桂蘭談話過程中能明顯看出她是個有頭腦的,有掌控力的女人,不可能被一個酒鬼、一個二流子擺布。”
遲麗麗在一旁也點頭:“嗯,邢隊分析的對,這個大媽不簡單。”
鞠英倫點點頭,突然想起身旁一直沉默寡言的童建軍。
“建軍,你覺得呢?”
“這個……”
童建軍欲言又止。
鞠英倫拍拍他的肩膀:“咱們在自己科室里,當然應該暢所欲言。”
齊羽和遲麗麗也連連點頭。
“對,對,建軍你別賣關子了!”
童建軍這才深吸一口氣說:“我覺得曹桂蘭不僅是同謀,還是兇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