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諭旨?”
陳觥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拐外抹角的,大概意思就是說,北涼那邊國土隨小,人也不算太多,但現在畢竟也是一地之主,而且和武周結盟給出的條件也足顯誠意,所以咱們武周給出的條件也不能太過苛刻,尤其是在你的身份上,如果只是一個王爺府的普通公子的話,那對北涼王未免太輕視了。”
陳觥接過兒子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后接著道:“北涼那邊雖說明面上不會說些什么,但難免會心存芥蒂,如果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而導致北涼在日后的結盟中不盡心盡力的話,那未免得不償失。所以江寧那邊的意思是,最好能提高一下你的身份。而且距離結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這事最好快點解決。”
陳積同樣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輕聲笑道:“這不是好事么,江寧那邊還和爹你商量什么?直接給我升官不就行了。按理來說那諭旨應該就是升遷任命的公函啊。”
陳觥十分無語的暼了他一眼,道:“剛還夸你聰明了不少,現在又開始愚蠢了。”
“爹,咱們就不能好好說話么,這樣人身攻擊就沒意思了啊。”
“人身攻擊?”
陳觥斥道:“我就該結結實實的揍你一頓,看你還敢不敢胡說八道!江寧那邊就算給你提到丞相加一品將軍的位子,那也僅僅只是官職而已!你什么時候見過兩國互換質子的時候,是依據官職來判斷重要與否的?”
“呃……”
聽到這里,陳積顯然是已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沉吟片刻之后,他才瞪大了雙眼道:“我……皇帝是不是想收我當兒子,然后把我的身份提成皇子啊!怪不得傳個諭旨還這么拐彎抹角的不肯明說……”
眼看陳觥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陳積趕忙揮著手解釋道:“開玩笑,呵呵,開玩笑……那他們就是想讓我這第三子做世子了唄。這招可夠陰的,爹,你不是說他們也不敢明面上對你使絆子么?”
“他們如果真的敢的話,就不會羅里吧嗦的說那么多,到最后也沒提世子倆字了!”
“好吧。”
陳積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嬉皮笑臉,臉色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他知道,在洛州武陵王選立世子的重要性,就如同在武周皇帝冊立儲君。
一般來說,越是像這樣重要的事,規則就會越嚴格苛刻,到最后會慢慢演變成規矩甚至可以說是秩序。
選立世子的頭條規矩就是用嫡長子,如果嫡長子夭折或者除了什么意外,接下來才會選擇嫡次子。現在陳稼和陳秋雖然都在江寧,但人都好好活著呢,而且曾經又是洛州城的文武雙絕,這世子的位子無論怎么排都排不到他的身上。
而且關鍵的問題是,這種問題不是說一意孤行的做完就等著挨罵就完了,歷史上因為沒有立嫡長子而引發的戰亂可以說是多不勝數,善罷甘休的例子就如同陳積在前世買彩票不中的概率。
他陳積是要去北涼做質子不假,但是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他總是要回來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陳積的大哥暫時不計較這些,但是世子和一般公子的區別實在太大,不僅僅這一世的爵位封邑,失去了這個地位之后,以后就只能算是旁支,而旁支是會越散越遠的!運氣好點的話過個五六世,運氣不好的就三四世就開始泯然眾人矣。
這天底下哪有什么圣人,自私是人類的天性,就算他那文絕大哥早就聰明的看清,這是那剛登基四年的年輕皇帝為了削弱異姓王勢力的陰謀,這是某個甚至某幾個“股肱之臣”為年輕皇帝的獻策。但等到時間長了之后,他仍然會心存芥蒂,繼而心生不滿。和人品無關,這是人類本質的天性。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一個離心離德的武陵王府,就算運氣好沒有發生內亂,那也是對江寧沒有絲毫威脅。
誰讓那繼承人是個只知道吃喝嫖賭的廢物紈绔呢。
“那咱們直接裝傻充愣不就行了么,反正這種秩序的事情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硬來。咱們就回奏說:景宣既無功名又無戰功,給派個實缺肯定是不成的,既然是要照顧北涼面子,那就直接給他個威武將軍或者神威將軍的封號,既響亮又沒什么影響。”
陳觥本來沉著的一張臉,聽到這話后直接搖著頭無奈笑道:“下次你把姬昭武那小子叫來,我倒要問問他那一棍子是怎么打的。”
陳積倒開始了一本正經:“和那棍子可沒什么關系,上次不是說過了么,就是想明白了一個問題,之前的那副樣子只不過一直是在自閉而已,現在不自閉了自然就正常了。”
“自閉?這個詞倒是不錯。”
陳觥點了點頭,微微停頓之后他才又接著道:“現在先不說這個,我先來考考你,如果換做是你的話,現在對上這小皇帝的諭旨,你要怎么做?剛才的威武將軍不算,別以為一個虛的封號就比實缺來的簡單。”
“那還能怎么辦,將計就計唄,兩年前我大哥不就是這么做的。然后等到將來時機成熟的時候,再把我這世子給廢了,重新立給嫡長子大哥。我和大哥的地位正好相反,他是立起來容易廢了難,我是立起來難廢了的話就再簡單不過了。”
陳觥臉上的無奈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有笑容。
“你倒是想的遠,還時機成熟的時候。不過那些都和你沒關系,你就做你的世子就行,到了北涼那邊好好活著,最好生兩個兒子。”
“那大哥那邊……”
只是當陳積正在措辭的時候,陳觥就直接在他腦袋上來了一巴掌道:“別以為自己現在開竅了就可以目中無人,你大哥的氣量可沒有你想的那么小。而且連你都能想到將計就計,你大哥就不能?”
“……”
陳積揉著自己的腦袋滿臉愁容,繼而不爽道:“那爹你還把這世子的位置留這么久,這不明擺著讓人二桃殺三士,早給了我大哥不就沒有這么多事了。”
“廢話!他那不是去了江寧,老子這才緩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