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孝之并未著急心動，只是沉著聲音道：“做到何等地步了？”
“土兵”已經激動的放棄了行禮，直接再次開口，“除了入夜時送出的那一隊，榆中城所有的岐軍糧草都被燒得干干凈凈！”
“此話當真？！”
轉過身子的衛孝之繼續補充問道：“你是親眼所見？”
“大將軍，千真萬確！”
土兵大聲道：“我們十幾人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大火燒了半宿，中間還去暗中確認了一番。岐軍無力救火，等到那主將帶兵回來之時，所有的糧食都已成焦炭了。”
衛孝之張了張嘴，作為一軍主帥的他，在此時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他十多歲就入了行伍，在軍中也有近二十年了。
這么長的時間里，他是親眼看著岐軍的西出進犯。中間丟過渭州城，也丟過榆中城，中間戰事的失利更是不計其數。
包括最近一年的金城戰事，也是只能龜縮防守，毫無還手機會。
但是現在……
過往的種種在此時不斷浮現，讓士兵帶來的消息是那么的虛無縹緲，是那么的不真實。
“咔咔……”
衛孝之握緊鐵拳，條條青筋如老樹虬枝。
“此話當真？”
他再次問了出來，好似剛才沒有聽到一般。
土兵微微一怔，這才扯著嗓子再次喊了一遍。
此時的衛孝之已經來到進前，“嘭”的一聲，他的雙手同時拍在土兵雙肩之上。
“好！”
一下。
“做的好！”
又是一下。
三下過后，二人的身邊已經是塵土飛揚。
站著不同的土兵先是一陣齜牙咧嘴，繼而整個雙臂都已經沒了知覺。
作為整個涼軍主帥，衛孝之的一雙臂力就算放眼三軍也是無人能及。
“去找些嗓門大的，讓他們輕騎出城。然后在岐軍大營的周圍轉上幾圈，順便把這好消息全都通知給他們。”
“是！”
喜笑顏開的土兵似乎已經忘了雙臂的事，興高采烈的向外跑去。
“先等下。”
喊住他的衛孝之繼續道：“陳統領呢？出去之后叫他過來。嗯……算了，我直接過去找他。”
土兵臉上的興奮頓時弱了七八成，撓了撓頭之后，這才如實稟告說道：“任務完成之后，陳統領沒能如約來到商量好的地方匯合。
聽他身邊的那個衛行護衛說，陳統領暫時被困在榆中城里，讓我們留下幾人等待救援，其他的自己行動。”
正在向外走著的衛孝之頓時停在了原地，“怎么回事？是被岐軍發現了？”
土兵搖了搖頭，“不知道，好像是撤退的時候遇到了什么麻煩。”
看著主帥的臉色已經愈發凝重，土兵猶豫片刻又是說道：“大將軍放心，陳統領足智多謀，應該可以……化險為夷的。”
良久之后，衛孝之終究還是恢復了往日的威嚴神色，“那些事情你就別管了，先去營中挑上百名精銳，由你帶路，然后回去榆中城伺機營救陳統領。”
“是！”
土兵似乎忘記了自己身上的疲憊，領命之后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榆中城。
清晨剛過，天色已是大亮。
剛剛平靜不久的這里再次響起了轟隆的馬蹄聲。
那些聲音似是來自城外，由遠及近，片刻之后就已經來到了城內。
陳積的雙眼緩緩睜開，十平不到的房間里零散擺放著一些干活的用具，掃帚簸箕之類。
其他地方除了一張矮小木桌之外，剩下的只有自己身下的這張床而已。
陳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已是粽子一般，捆的嚴嚴實實。
很顯然，這是姚青為了避免自己逃跑，而做好的“萬全準備”。
嘆了口氣之后，他的視線再次轉向旁邊。
昨天晚上還拿著短劍威脅自己岐國郡主，此時正靠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略顯凌亂的秀發間，是一張蒼白而又娟秀的臉。螓首蛾眉，小巧的鼻翼隨著呼吸緩緩張翕。
陳積聽過女大十八變，但是直到現在他才真切的體會到，這句俗語放在姚青的身上是有多么的適合。
僅僅一年多的時間不見，她便從之前的蠻橫丫頭變成了現在的嬌美動人。
唉……
他又輕嘆一聲，可惜造化弄人。若是沒有這場大火，自己和她如此重逢，說不得還能勉強閑聊敘舊。
但是現在，還是把命保住再說吧。
城中的那些嘈雜聲音愈發近了，陳積隨即側耳傾聽，在那軍衙的方向，似是有人在怒吼著什么，聽不清楚。
不久之后，馬蹄的聲音再起，那感覺就像是從軍衙向四周散開，開始搜尋什么東西。
與此同時，陳積身旁的姚青終于有了一些反應，只見她黛眉輕蹙，好似是那些聲音打擾了她的美夢，讓她很不高興。
再然后，她的臉頰左右微蹭，直到這邊的耳朵完全貼在陳積的肩膀上，聽不到半點兒聲音了，這才再次安穩下來。
陳積看著她胸前一起一伏的節奏再次平緩，終究還是一邊聽著外邊的動向，一邊放棄了叫醒她的沖動。
又是好一會兒過去，周圍的動靜越發的大了起來。
很顯然，那些搜查的人馬已經到了他們院落的周圍。
陳積再次轉過了頭，身邊的姚青也再次變的不安分起來。
她的腦袋依舊左右蹭著，似乎想要把周圍的聲音全都擋在耳朵之外。然而可惜的是，這樣的動作總有一邊可以聽到。
與此同時，她那原本彎起的嘴角，在此時也拉了下來，整個人的神情變得愈發焦躁。
“不，不行……”
一句沒頭沒尾的夢話出口，“掙扎”許久的姚青終于睜開了眼。
簡單的恍惚之后，此時的她好似終于想到了什么，隨后，她的視線猛然抬起，只見窗外的陽光之下，一雙略帶溫柔笑意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姚青懸起的心頓時一松，剛剛睡醒時的緊張也隨之消散。
不過僅僅過了片刻，她的神情便是一愣。
時辰應該是不早了，自己什么時候變得如此貪睡了？看他現在的這個眼神，好像已經醒了很久的樣子。
而且最關鍵的是，自己剛才做的夢……
會不會是有夢話讓他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