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揚瞳孔猛縮,揚手擲出天宵針,同時拉起瑤池便先后疾退,“快走!”
四下里頓時響起天道宏音,瀧始下意識地腳下一緩,忽而想起以前曾見識過這個許揚的“詐術”,當即繼續分開烈焰,向前撲去。
但就是這么一頓的工夫,許揚和瑤池已退出了百余丈,四下里大量妖獸在龍皇的指揮下開始悍不畏死地猛攻瀧始。
“我們快離開此地!”許揚施展天波羽馳術,與瑤池凌空飛過。
在他們身后,皓夕追了上來,抬手擲出一把木傘,將附近的時空亂流擊散,焦急道:“別忘了要去琉城救我王兄!”
許揚瞥了眼在妖獸群中橫沖直撞的瀧始,皺眉道:“我盡力而為吧……”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頭頂的海燕高聲啼叫,“十多,萬人,沖過,來了!”
許揚心中大驚,真是禍不單行,眼下隨便那方人馬肯定都是自己的敵人。
他掠上高空,轉頭向西望去,果見黑壓壓的修靈者大軍,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自己這邊疾沖過來,為首的戰陣中旌旗招展,正是天昌國的御林軍。
“糟了……”他看了眼因消耗靈力過度而臉色蒼白的瑤池,正苦尋退路,便見人族軍陣之中有幾道身影沖天飛起,直朝自己這邊而來。
為首的正是須發皆白,背著葫蘆,手持破木杖的豐俊吾。
他用木杖指向許揚,沉聲道:“許揚,你身為人族,又是玄華宗弟子,當知熔天鼎對我族之重要,速速將所持殘片交給我,你仍對人族有功無過!”
他身旁的夏如藍則尖聲道:“若再執迷不悟,便莫要怪我等不給肖興和面子了!”
許揚搖頭苦笑,指向遠處渾身金光的瀧始,道:“就算我讓瑤池將殘片給你們,最后也會落入仙族之手。”
豐俊吾等人向妖獸群中的瀧始看去,無不瞳孔猛縮,失聲驚道:“他、他竟然突破金仙境了!”
“沒錯,那確實是金身所散發出的仙芒……”
“聽聞瀧始的魂魄曾受過傷,沒想到他竟然還敢強行突破。”
“他這是不惜拼著玄域重創,也要搶下熔天鼎殘片!”
“此乃兩族氣運之爭,他必然會如此施為,我等也只能和他拼一把了!”
豐俊吾卻是搖頭,“眼下除非那幾位能從神持界趕來,否則即便我等一起上,也斷不是金仙境的對手……”
夏如藍咬牙道:“就算死,今日也絕不能令熔天鼎再落入天庭之手,否則千年前八柱世家的先輩們便白死了!”
許揚趁幾人猶豫之際,向不遠處的龍皇示意,“令妖獸拖住他們。”而后拉著瑤池緩緩向后退去。
皓夕見狀,立刻攔住他們道:“我王兄還未救出,你們不能走!”
豐俊吾立刻朝這邊看過來,冷聲道:“許揚,以你的修為,就算跑出百里外,我也能立刻追到你。”
許揚見狀,索性盤腿原地坐下,擺手道:“算了,我是誰也惹不起。你們和瀧始誰贏了,便來取熔天鼎殘片吧。不過希望您能放灼煌一條生路吧,他手里還有些魔族兵馬,若是能和你聯手,或許還能與瀧始一戰。”
他見豐俊吾似有所意動,又側頭對瑤池低聲道:“等會兒他們若發生激戰,我們便尋機離開。”
正說話間,瀧始突然周身金光大盛,一擊掀飛了數百頭妖獸,又將迎上來的天昌國御林軍的戰陣拍散了一大片,以無可阻擋的氣勢猛沖至豐俊吾等人近前。
三圣五宗的強者們無奈,只等倉促應戰,卻立刻便被強大的金身壓制,所有的靈寶、靈術砸在那刺眼的金光之上,連一點兒水花都無法激起。而瀧始隨意舉手投足間,便能令他們極為狼狽,不是被毀被打成重傷。
豐俊吾仰頭服下一顆天階療傷丹藥,臉色這才略好了些,慌忙對身旁弟子道:“去,讓他們放開灼煌,告訴魔族,只要我能奪回熔天鼎殘片,便立刻退出長明界,并助他們趕走天庭的大軍。”
“是!”
不多時,一名赤發中年男子在大隊魔族強者的簇擁下,從西北側趕了過來,遠遠便咬牙向瀧始怒吼,“無恥小人!我按密約帶兵趕到,你卻趁機偷襲我的王城!”
瀧始冷哼一聲,“你族中出了叛徒,琉城失守,魔族氣數已盡,我只想拿回煉天爐殘片而已。”
赤發男子向身后大軍揮手,喝道:“給我上,屠滅仙族大軍!”
剎那間,無數魔族兵馬呼嘯著沖向瀧始,而后者所帶的仙族人馬此刻也已列陣趕了過來,立刻針鋒相對地發起了對攻。
龍皇甩尾來到許揚面前,指著混亂的戰場問道:“阿爹,我們幫哪一邊?”
許揚瞇眼看著尸山血海般的戰場,已經狀若天神的瀧始,微微搖頭,“誰也不幫,收攏咱們的人,找到機會就了脫身。”
正在此時,天空中隱隱出現了數個由雷霆構成的巨大漩渦,每個都有方圓數百里大小。那些漩渦之下,時空錯動比平時密集了千百倍不止,整個世界如同瘋了一般,又似混沌初開的天地,不斷升騰翻涌。
瑤池眉頭緊蹙,道:“這些強者至少也是圣元境,加上金仙境的瀧始,無不在引動天道之力交戰,恐怕他們已引發了天道的異動。”
許揚眼角跳了跳,“那豈不是更加危險了,咱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忽有一個飄虛的聲音出現在他耳旁,“眼下正是最好的機會,你一定不能錯過!”
“誰?!”
許揚和瑤池一起轉頭,便看到一個雍容的婦人虛影,正懸浮在他們面前。
“永鎮大姐?!”許揚立刻驚呼出聲,“你怎么來了?”
“我在神持界尋你多年,一直都沒找到你的行蹤。”永鎮道,“方才天道出現異動,我才得知你已到了這方天地,便立刻趕了過來。”
瑤池見是許揚的熟人,立刻向那虛影行禮示意,“見過永鎮前輩。”
“原來你是仙族之人,”永鎮打量瑤池,道,“難怪能看到我。”
她又轉向許揚,咬牙切齒道:“許揚,你還記得曾發誓要助我誅殺一個人嗎?”
許揚點頭,“自然記得,他叫景爻。”
“沒錯!”永鎮用力一指遠處被金光籠罩的瀧始,“此人便是景爻!”
許揚大驚,“你不是說他是個人類嗎?而瀧始卻是仙族。”
永鎮點頭,“我也是到了此刻才知道的。”
她凄然而笑,“上萬年了,我都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即便死后,也仍被他的謊言所騙,誤以為他乃是人類……”
她長嘆了一口氣,厲聲道:“許揚,眼下似乎有無數強者正在圍攻景爻,你此刻只需借力而為,便有可能將他擊殺。
“若是錯過此次良機,以后想要對付金仙境強者,恐怕便再無可能了!”
許揚心說:那不殺他就是了……
永鎮加重了語氣道:“你可是向天道發過誓的,要助我除掉這個無恥之輩!”
正在此時,遠處與豐俊吾、灼煌等人激戰的瀧始猛然一愣,眼睛向許揚這邊望了過來,口中呢喃,“寒月?寒月!是你嗎?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有殘留的魂魄存世……”
豐俊吾操控著靈力包裹的巨大葫蘆向他砸來,冷聲道:“與我等交手時,竟敢分心?”
那葫蘆“嘭”地擊中隆武胸口,令他身形一陣踉蹌,卻猶自不知一般,仍望著遠處的虛影,“寒月,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離開了。”
那葫蘆繞了個圈,又向他后背激射而去,他猛然間狠狠瞪向豐俊吾,嘶聲道:“都給我滾開!”
隨著瀧始一聲怒吼,他體表的金光又熾烈了數倍,竟將飛來的巨大葫蘆輕易彈開。
而后他閃電般沖到了豐俊吾面前,揮出驚天動地的一拳,后者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便發出一聲慘呼,被砸得倒飛上半空,落入雷霆交織的漩渦之中。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中實力最強的豐圣竟連一擊都沒擋住,頓時愣在當場。
瀧始則從那缺口處掠出,一連擊殺了數百名人族和魔族的強者,掠至許揚等人面前。
“寒月……”
瀧始剛說了兩個字,便見永鎮的虛影“呸”地朝他臉上啐去,“無恥之徒!”
“寒月,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聽我說……”
許揚一旁緊緊趴伏在地上,眉頭緊皺,自語道:“永鎮?寒月?她們果然是一個人!若是這樣,那么對人族施下天魔惡咒的,就是所謂的永鎮天尊?”
永鎮,也就是寒月公主,如同想要將瀧始生吞活剝了一般,狠狠向他臉上抓去,但虛幻的身體卻從他身上一掠而過,未能造成任何傷害。
灼煌最先率眾追到附近,永鎮轉頭看向他,立刻高聲道:“你當是皇族血脈吧?”
灼煌看著她,驚聲道:“您是……寒月姑母?!”
“是我。”永鎮又指向瀧始,“他就是害我族一蹶不振的無恥惡徒,快將他殺了!”
“是,姑母!”
灼煌立刻招呼手下,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而三圣五宗的強者也先后趕到,開始猛攻瀧始。
“聒噪!”瀧始皺眉掃向四周的敵人,怒道,“且給我滾開,等我與寒月說幾句話,再送你們上路!”
灼煌與人族強者自然不理會他,攻勢比先前更為猛烈。
瀧始大怒,仰天咆哮一聲,氣勢大漲,抬手間便將真成子及她身旁的十多人瞬間斬殺。
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族大軍從琉城方向趕來,瀧始四周的包圍圈卻越來越厚,令他與永鎮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豐俊吾虛弱地從天道漩渦中返回,指著瀧始向百萬修靈者下令,“今日必不惜一切代價斬殺瀧始,奪回煉天爐殘片!”
灼煌這邊也是振臂高呼,“所有人只攻擊瀧始,暫不得與人族為敵!”
瀧始看著身形越來越飄虛的寒月,又掃了眼身側不斷涌上來的兩族大軍,突然放聲大笑,“哈哈,你們這些愚蠢之人,竟會與真正的仇敵聯手,來對付我這個毫無瓜葛之人!”
豐俊吾大聲道:“莫要聽他胡言亂語,加緊圍攻!”
“我胡言亂語?”瀧始又是一陣大笑,“對人族施以惡咒的便是魔族,你們不與他們為難,卻來攻我?”
皓月胸口劇烈起伏,聲音冰冷道:“沒錯,對人族的詛咒便是我施下的,而且是以我族的萬年氣運為代價。”
她狠狠地瞪向瀧始,接道:“但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無恥的男人!”
所有魔族之人聞言皆是一愣,有人將她所說轉述給無法看到寒月的人族。
豐俊吾借天道之力好容易才發現了寒月的身影,不禁皺眉道:“真的是你?你說詛咒都是因瀧始而起?”
“對!”寒月咬牙道,“這個男人在千年之前,曾化名景爻,潛入混元界,謊稱自己是一名仆民,使盡各種手段接近我……最終我卻不爭氣地喜歡上了他。”
夏如藍沉吟道:“原來瀧始便是景爻?我聽聞他用秘術盜來魔族的排兵布陣方略,令天庭依此設下‘滅魔伏擊’,一舉奠定了定世之戰的勝利。”
寒月慘笑道:“景爻的確是獲取到了我族的用兵方略,但這些……卻都是我無意間告訴他的,只因我那時已將他當做未婚夫,任何事都沒有隱瞞他。卻沒想到,他竟是天庭所派的暗探!
“定世之戰臨近潰敗之際,我萬念俱灰,只認定景爻是個人類,便以自己性命為引,消耗我族之氣運,對所有男人降下詛咒……”
人族大軍迅速將這些話傳開,頓時爆發出陣陣騷動,“施以惡咒的竟是她?!”
“說到底還是瀧始這廝,將禍水引到了人族頭上!”
“對!令我族與魔族皆無力繁盛,他仙族一家獨大!”
“要我說,他們都不是好東西!先殺了瀧始,再將魔族一并滅了!”
“殺我?”瀧始冷笑出聲,突然暴起,將不遠處的灼煌擊成重傷,而后猛地鉆入人族大軍陣中。
皓夕見哥哥倒在血泊之中,驚慌拉住許揚,道:“你答應過我的,要救我哥哥性命!”
許揚盯著瘋魔一般的瀧始,道:“我只能保住人族不與他為難,但瀧始乃是金仙境強者,我拿他有什么辦法?”
瀧始卻越殺越瘋狂,“死!你們都要死,誰也別想阻止我與寒月重聚!”
瑤池望向半空中的豐俊吾,以靈力傳聲道:“豐前輩,眼下怕是已無人能夠阻擋瀧始了。為今之計,你若能將剩余的三塊煉天爐殘片交給本宮,我引動神器之力,方能將其擊殺。”
豐俊吾冷笑道:“熔天鼎乃是我族解除惡咒的唯一希望,豈能隨便交予他人?”
瑤池誠懇道:“本宮向你承諾,擊殺瀧始之后,便以煉天爐助人族解除詛咒。
“時間能真正溝通神器的人寥寥無幾,而本宮正是其中之一,有本宮相助,加上你們創出的秘術,必能很快將詛咒化解。”
她沒等豐俊吾拒絕,又立刻接道:“這神器本宮也不會據為己有,待我返回天庭,報了大仇之后,便將其重新交還給人族。”
豐俊吾耳邊傳來人族將士的慘叫聲,他看著瘋魔一般的瀧始,終于無奈點頭,“好,我們便一言為定。不過我這里僅有兩塊殘片,最后一塊卻不知所蹤。”
瑤池點頭,“七塊殘片便能引動神器八成威能,應該足夠了!”
豐俊吾轉身向身旁弟子低聲道:“讓許家家主帶著熔天鼎殘片速來!”
“是!”
瀧始在萬軍之中左沖右突,直如虎入羊群,根本無人可擋。
忽然間,他眉角一抽,一股巨大的危機感涌遍全身,慌忙轉頭向南看去,頓時臉色一變——就見一名秀美的年輕女子面前,赫然漂浮著七塊黑色玉片,而一個宛若實質一般的古樸爐鼎則懸在她的頭頂。
“這、這怎么可能?”他眼中現出懼意,“豐俊吾竟然將殘片都交給了她?!”
人族與魔族的大軍得到命令,潮水般向四周散去,隨即一股摧毀一切得紫黑色烈焰從方才發生激戰的地方掠過,將所有的事物盡皆燒成了虛無。
永鎮突然跌坐在地上,失聲痛哭,她清晰地感受到,那個與她因果最甚的魂魄已經消失,那個她曾經無比摯愛,又憎恨到極致的男人,已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半年之后。
神持界的一片平原之上,許揚笑著向款款而來的瑤池招手,“累了吧?可還順利?”
后者甜甜一笑,點頭道:“詛咒已解除了九成以上,若是能尋到最后一塊殘片,便能隨時將惡咒盡數消除了。”
許揚將一杯熱茶遞了過去,“難怪我最近已能從外界汲取靈元精華了,看來用不了多久,便能沖擊玄域境了。”
他握住瑤池的手,問道:“神持界的事情便算是告一段落了,你今后有何打算。”
瑤池仰頭望向天際,輕聲道:“我打算去乾坤界,將那里的一切做個了結。”
她又轉頭看著許揚,“你可愿與我一起去?”
許揚四下看去,見附近并無他人,立刻迅速在女孩臉上深深一吻,柔聲道:“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