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剛是個大漢,胡子也不刮,陳明光是個瘦高的白面小生,他們兩位站在一起有一種令人錯愕的不協調感。
其實原本也不是他們想要做對方的朋友的,只不過國家需要,戰爭陰云日近,軍部安排他們在一起是有特別的理由,而那個理由絕對不是看他們長什么樣子。
那不是在戰場上活下來的關鍵。
“我去問了客棧小二,他說你一早就被御珍軒的月兒姑娘接走,我這個人愛聽故事,現在全城可都在議論,顧兄,我就直接找你這個當事人來講了。”
這拿著扇的瀟灑小子,能說會道,有幾分自身的驕傲,像是少年里的英才。
吳剛則略微沉默些,他僅僅是覺得昨日顧益的話語對了他的脾氣,也沒什么過多的托詞,僅僅是拱手便算打了招呼。
既然是聽故事,還是午飯要開的時候聽故事,那肯定是因為饞了嘴了。
顧益對這兩位嘿嘿一笑,貪吃了就講嘛,“來吧來吧,我也正無聊呢,卻不知到什么地方去找你們。”
吳剛道:“去修仙院就好了,我們都住在修仙院。”
“顧兄,可有想進修仙院修行的想法?”
顧益知道,盡管是他們也不能隨意帶人到功法館去,因而也不再提及此事。
但想來那一日應該不遠了。
他夸張的道:“我想不想不重要,關鍵是廬陽修仙院哪里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引著他們到文苑,說起來他自己也是頭次進入,原以為一方小門里面便只有一個小屋子,卻不想其中別有洞天,進了那門跨過一座小拱橋卻是一片草坪和清幽的兩層閣樓。
到了這個世界,顧益早已沒了存錢存房產的概念,只要有地方住就可以,若是可以住的好一些,那自然也是更好的。
這地方也能告訴陳明光和吳剛很多東西,就包括葉小娘的尋親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進來坐吧,二位是我的朋友,小娘也都知道了,備了些中午飯,等一會兒就送過來了。”
陳明光和吳剛都不禁有些偷偷的小竊喜,跟個孩子一樣,吃一頓好的都能樂呵半天。
只不過吳剛這糙漢在坐軟塌時渾身別扭,大概是身體比較硬,盤坐難受,跪坐么屁股坐不下去,最后是蹲在那兒,活像個留著哈喇子的村里小白癡嘻嘻哈哈的蹲在墻角。
顧益也不讓他為難了,趕緊抬了張桌子過來,都不用招呼誰,吳剛自己單手就拎了起來。
“喔,麒麟臂啊!”顧益指著他笑道。
陳明光簡明介紹,“吳剛學弟雖然只有立心境,不過他天生力氣大,打起架來粗暴直接,一般人可不是對手。”
“不一般人也不是我的對手。”他自己還挺驕傲。
顧益倒是想起來了,“你們都是第一次上戰場是不是?”
“總歸是有第一次。”陳明光看了眼吳剛,“我身邊的幾位都是修仙院的好手,不礙事的。”
吳剛豪氣道:“我是一點不怕,就等著上戰場立功!”
顧益有一事不明,“二位,我自小地方來,對于天下大事不甚明了,就說咱們許國,這一次為什么要和離國打仗呢?”
雖然現在還沒打呢,但置身事外的顧益都常常能感受到這樣的氛圍。城中也總有騎馬的軍人疾馳,不知道在通報著什么情況。
陳明光落下了眉頭,鼻腔悶出一聲氣,“許離兩國本就交手數次。這一次,卻是因為小苑山。”
顧益拿著茶杯的食指一抖,“小苑山?和小苑山有什么關系?”
“顧兄真的不知啊?”
吳剛補充道:“世間一直有傳言離國是有蕓圣境的強者的,原本咱們許國也有,那就是在小苑山修行的那位,小苑山仙人破鏡入蕓圣時一夜亮遍方圓百里,說起來咱們不是傳言而是確鑿的事實,不過幾天前陛下下旨禁山,就是我這糙漢也知道肯定是悶不出好屁,大大的壞事一件!”
砰!
說著他還狠狠敲了一下桌子。
“在陳某看來,小苑山仙人是有大能的人物,神林禁軍是封不住他的,所以禁軍封山只能是為了封住想了解里面的外人。”陳明光緩緩道來,倒也有一點道理,“陛下用的理由是世俗人問仙求愿叨擾仙人,不過我們這些身在修仙院的人都知道,那是為了不讓敵國探知其中情形。”
“不讓探知……那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然而離國人不確定是什么,動兵又是國之大事,他們便不好輕啟戰端。因而封禁小苑山不是一個治理民間風俗之策,而是緩兵避戰之計。”
顧益聽了之后心中不可不說有些震撼,他本是個閑人,怎么還能扯進來呢!
“現在最叫人憂慮的是,咱們都不知道小苑山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有問過院里的前輩,大多都不明了。”
吳剛不管那么些,“怕什么,離國人要想趁人之危那就來好了,我老吳可不怕他們!”
話雖如此,他們的心底都不輕松。
陳明光也還算樂觀,擺擺手不想這事,“顧兄你不用憂慮,安心待在廬陽就好。上陣殺敵是我們的事,拋頭顱、灑熱血,總之是要護得這廬陽的百萬民眾平靜安康的生活的。不然國家養著我們做什么?”
顧益不知道為什么有些被這份熱血給感染到。
不管怎樣,這兩位是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同胞,總是值得尊重的。
不過在他看來,許帝封山,固然是有阻止敵國探知情況的考慮,但肯定也慮及本國軍民的士氣。
所以顧益忽然明悟到,大概不是陳明光,而是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座山上已經沒人了。
就算是當日看到他從四石陣出來的那些人,也都只認為他是傳人,而非仙人本身。
人們崇敬蕓圣境的高人,絕不輕易相信他就這么沒了。
所以顧益不能說小苑山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要和許帝一起撒下這彌天大謊!
……
……
主廳內。
葉小娘手握暖杯詢問小月兒,“有人去送菜了嗎?”
“有的。”
“小公子的吩咐都要照做,他可有說什么?”
“沒什么其他的,就是要了幾壺酒,聽過去的人說小公子在與修仙院的兩位大人談論小苑山、許離兩國目前的態勢。”
大概是起了興致所以要酒吧。
葉小娘嘴角彎起,倒一點不意外,“少年人坐到一起可不就是高談闊論么,天下事盡在一壺酒,醉酒后滿灑一腔情,多送幾壺酒也是無礙的,便讓他多與修仙院的有才少年多多接觸,也總好過流連長寧,眠花宿柳。”
長寧街與天幕街相隔數條街道,那里可是個好地方。
卻在此時,屋外聽到有人大喊,“師父!師父!”
小娘看了一眼:“可是弟弟收的那個徒兒?”
“大概是馬大人,小娘安坐,我去瞧瞧。”
馬爺一路奔跑,氣喘吁吁,有人阻攔也不管,只是興奮的不停問著:“小月兒妹妹,我師父呢?我師父呢?”
“大人不必著急,小公子在呢。”
“哎呀,這事兒怎么能不急!”馬源一下擺開她,“這事急的不得了,師父!你要找的人我找到了!”
顧益是要找人的。
這事葉小娘也聽說,聽他在此高喊,心中在意。
馬源是個素質極低的人,到了主廳直接就推開了門,莽莽撞撞的大喊,“師父!我找到了!”
不過他定睛一看卻并無顧益的身影,只有葉小娘裹著身體坐在碳爐前。
“額……馬源魯莽,不是說我師父在呢嗎?”
葉小娘不去計較他,“是在呢,不過不在這里,在文苑。你剛剛說找到了,我倒是也聽他說過是在找人,找的誰?”
“喔,”說起這個馬源就開心,找到了人,他能解開封印還能學會封靈符,這如何不喜?“師父一直要找的人是謝依依,我本來也以為這事很難,沒想到只花了半日功夫就打聽到了!哈哈!”
他這么一講,屋里的兩位女子都臉色怪異,葉小娘更難言開心,再次確認道:“他叫你去找謝依依?”
“對的,小娘,此事重要我便去尋我師父了,他聽到這個消息一定開心不已!”
看他急竄而去的背影,屋里的兩人陷入了沉默。
“小娘,該不會是長寧街的那個吧?”小月兒咬著牙忍不住啐了一口,“小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