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河畔,月牙陣外。
沉劍的身體重重摔在了地上,塵土隨風而散,迅速露出他血染的背影和因疼痛而短暫抽搐的身體。
吳剛眼色一凜,成了!
“贏了!贏了!”
陣中的人們興奮歡呼,
昨日那個沉鉤過來時,也有人曾出陣阻撓,但幾乎無法靠近沉鉤,或傷或死,不忍目視。
今日里來了位廬陽院的修仙者,形勢立即便逆轉了!
“咳,咳,”
沉劍咯出了血,他想要起身,
但吳剛此時是不會給他以喘息之機的,眼見沉劍要動,他立即飛身到其上方,拳頭蓄滿力,暴戾的黃色靈氣瞬間下落!
沉劍咬牙忍痛從坑里跳了出來,他此時已是狼狽,氣勢大減,“該死的獨臂人,下手這么狠!”
吳剛緩緩起身,剛剛那一拳沉劍也沒能完全躲掉,靈氣已經撞擊到了他的后背,只是在最后爆炸之前拼死逃掉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的。”
沉劍當然知道,后背皮肉已經是火辣辣的了,他的腳步微微向后撤了一分,眼神游離,觀察起了周圍。
吳剛伸手,‘唰’的一聲,鋼刀又回到了他的手中,“這么緊急的時候,能想得好逃跑路線嗎?”
速戰速決,本就是他定好的策略,而且不能放走這個人,守神境的修仙者,放走了他,不知還要殺害多少許人。
陣里柏青疑惑一聲,吳剛的身影怎么虛了,他又不見了?
沉劍漂亮的臉頰露出驚愕之色,這才發現自己的胸膛已經插入一把刀,而吳剛在他的身后!
從此時間再無日色沉劍。
吳剛把出刀來,沉劍也重重倒下,再無聲息,只有刀口滴落的熱血。
“沉劍死了!”
“大人威武!”
這值得高興,守住了第一波,但也不值得高興,吳剛收刀感知了一下體內的靈氣,沉劍畢竟是守神,他這個性格交手起來一激動總是攻擊過了頭,短時間中已經消耗了六成靈氣。只希望,今日沒有人再來了,但不管如何,此時此刻他也是心神激蕩的!
柏青扔了一個水袋過去,“大人辛苦了,喝一口吧!”
“謝了!”吳剛舉手接住,笑容充滿自信,但是大口喝水時卻一下噴了出來,“這是酒啊?”
眾人一愣,隨后哈哈大笑,“此時正該喝酒!”
“手刃沉劍,舉杯痛飲!”
吳剛想著,這倒似乎是不錯。
“大人,警戒的事情交給我們了,剛經歷一場苦戰,您就好好歇著吧。”
卻在此時,有幾人都聽到樹林里有清脆的樹枝折斷聲,吳剛沒說話,柏青已經動了,“是離軍,隨我殺出去!不能讓他們這么快把沉劍已死的消息帶回去!”
嗖嗖嗖好幾道身影原地竄起。
樹林里的確藏了些零星的士兵,其實古青河的外圍大概遍布了貓著他打探消息的人,他們一般不動,之在夜色掩護時調整,總是難以發現。
不過此時沉劍身死,又來了廬陽院的人,事關重大,所以一時著急。
柏青追上去之前,吳剛給了他個數字,
從靈氣的感知來看,一共是八個。
“快回豐谷關,我來斷后!”
隱約的已經能聽到有離軍士兵慌張的聲音,
不久后就是慘叫四起,那凄厲的可怕聲音能聽得人頭蓋骨都發麻,留在陣中的有一個年輕人,他已經嚇的面目慘敗,緊張吞咽口水。
吳剛殺人時至少沒有身首異處,但柏青帶人追出去那就是能砍哪兒砍哪兒,胳膊、腦袋、大腿,身體的部位動不動就在天空亂飛,實在是有些殘忍。
該死的柏青還收集了八個人頭給帶了回來扔在地上,“大人,一個不少!”
吳剛也是剛從學校出來的,雖然實力強了些。
他臉色有些青,“行,我知道了。”
至于旁邊的孩子已經嗚哇一聲吐了出來,
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感慨和平的好。
得勝關外的晚霞殷紅似血,它不斷延伸籠罩著天地交界處的整斷山脈,望著紅透的天空,陳明光的心更加沉重。
森林里鳥獸奔散,烏鴉沖天而起。
“明光!”
“七公主。”此處無人,他也就這么喊了。
“是不是擔心吳剛?”
陳明光不說話,指著前方,“賀將軍說,最多三日離軍就會來攻城,到那時候他們肯定會碾過古青河。”
得勝關的城墻只是可以擋住普通的士兵,但高境界的修仙者是擋不住的,所以兩位將軍,包括他們這些守神境的人都在養精蓄銳,關外的守山大陣也已經啟動。
陳明光坐在得勝關前的一處石頭上,似乎是希望著能有人回來,哪怕一個也行。
“那個孩子來找你,我先走了。”
七公主大概也是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
“孩子?”陳明光向后看了一眼,的確是那個一直在吳剛院里的人。
孩子手里拿著一卷什么東西,撒開步子跑了過來,或許是因為陳明光總是和吳剛在一起,吳剛走后,小孩子也就只能來找他。
“怎么了?”陳明光問。
晚霞下的孩子黝黑的面龐好似都被照紅了,只剩那雙黑瞳還算靈動。
“這個是彩葉姐姐畫的,你看。”小沙把手里的東西展開。
陳明光目色一滯,畫上沒有色彩,只有墨水淡描,所畫的是他們廬陽院的五人進入得勝關的場景。
那一日他們騎著高頭大馬,因為從廬陽來,從廬陽院來,自是可以迎著士兵們崇拜的目光。
畫上為首舒樂面色平靜,提著劍,長裙翻舞,很有仙子之風,此刻已經不知所蹤。畫上的顧益好奇打量著這些士兵,小伙兒精神并且帥氣,一看就像都城來的翩翩公子。
“彩葉畫這個做什么?”
小沙回答說:“廬陽院來的大人們都是為了得勝關而戰斗、犧牲,雖然他們已經不在,但我們不能忘記他們。彩葉姐姐說,要將這幅畫掛起來,讓大伙兒都知道,都銘記、都感恩。”
陳明光本想發火來著,是生是死如今還未定論,銘記個什么,不過想到對方也是用心,而且還是孩子,所以便忍住了。
小沙跟著他陷入一陣沉默。
晚霞更暗時,陳明光開口說:“我們在廬陽院時,曾一起教訓過一個欺壓良婦的紈绔。”
“我們?”
“我和吳剛,廬陽院不僅教授學識、修仙而且也傳授品德,有一日我們一起上街,正好看到有一大戶人家的人在行當街調戲之事,我和吳剛都忍不了,于是就出手教訓了那個人。”
“后來……知道他很有來頭,便是就教訓幾個廬陽院的學生也是可以的,副院長愛護學生,不為我們出頭,但也不幫那個紈绔,僅對我們口頭訓誡而已,再后來那人心中出氣不成,于是就找人私下報復。”
“那會兒我們的修為都沒現在這么高,打不過他找的高手就躲在院里,這一下把副院長氣的要死,直接教訓我們軟骨頭,無奈,我和吳剛只好出院,可真的打不過,所以就只能一邊打,一邊躲,漸漸的我們互相之間都有了默契,我就和他說,以后上了戰場,我們配合一起一定所向披靡。”
小沙雖然是孩子,但他是聽得懂這些的。
“我也想要上廬陽院,學了本事,和大伙兒一起戰斗。”
陳明光擦了還未來得及奪眶的淚水,笑著道:“這我說了可不算,你得通過院門的考試才行。”
“我知道,我一直都告訴自己我要活著,就是為了要去參加廬陽院的考試!”小沙又撓撓頭,“但是努力了這些年,就不知道要考些什么,廬陽院的大人們都到哪里去了?”
陳明光給他介紹,“在廬陽院有一處閣樓,里面記載著每一位犧牲的學員的名字,他們大多都在那里。每一年大概會手30位學生,過半都在那里。你還想要去嗎?”
他問這最后一句倒是笑著,但是小沙沒有笑。
“我想。”小沙認真的說,他本來就不覺得自己能活多久。
現在連孩子都習慣生死了。
而陳明光也漸漸理解了,為什么這里的人總是把活著放在嘴邊,因為那是最缺乏的東西。
這些刺激著他,也讓他混亂,但就在這個晚霞之下,他的目光漸漸發生變化,變得堅定起來。
“我們要殺敵才行!”
舒樂始終沒有預料到自己輕易出了大雨宮,而一出來,她便向南一路疾飛,路上還遭遇了些危險,因為現在離國的修仙人也在成批的向南趕去。
這就讓她知道,戰事已經開啟了。
快速趕往得勝關要在空中飛行,這有些容易被發現,慢慢的前去呢,隱蔽些,但她心里總是有些著急。
選擇糾結,最后是先慢走了會兒,實在忍不住便從空中取道,準備繞過豐谷關。
以她返璞境的實力,除非是大雨宮的亭主或是一方將領之類的人物才會威脅到她,其余的都不足掛齒。
也許是速度太慢,暴露追不上她。
舒樂竟也在入夜之前便翻過了豐谷關,關隘一過,離國的士兵和修仙者便開始出現的頻繁。
甚至于她還聽到了一些消息。
是關于日色沉劍的,離軍的守神境高手,說起來也可以算是領軍上千、有頭有臉的人,他胸中月色沉鉤的名號,舒樂也是知曉的。
那兩個士兵的對話中,沉劍白日去古青河沖陣,至今還沒有回來,而且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這事情,有異味。
報告上去時,他的哥哥沉鉤二話不說即時出發。
舒樂隱在暗處也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她聽到的信息很明確,沉鉤、沉劍去古青河沖陣。
密林之中,沉鉤后背掛著像是鐮刀狀的鐵鉤一直在古樹間疾行,他和弟弟的性子相反,那個孩子總是不緊不慢,但他是急性子。
而離得豐谷關越發的遠了以后,他還不知道死亡已經找上了他。
“嗯?”沉鉤蒙著布,只露出雙眼,而他的眼前一道粉色倩影緩緩降落,“什么人?!”
靈氣帶著樹葉飛舞,優雅之間似乎暗藏殺機。
“廬陽院,舒樂。”
“廬陽院?!”沉鉤沉劍兩兄弟都在軍中,而舒樂等人則算是剛出廬陽院闖蕩的一批人,江湖之中并無其名。
所以,廬陽院的名號大過于舒樂本身。
沉鉤忽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沉劍去而不回,原來是廬陽院插手!說,你們把他怎樣了?”
“我曾見識過,實力更強的離人是如何的霸道而不講理。”舒樂呢喃著,像是不著邊際的自言自語,“所以,我也沒打算對你講道理。”
沉鉤立即握住自己的武器。
但他只是守神,與舒樂的境界有差距。
有的,還是很大的差距。
大多數守神,終其一生都進不去返璞。
舒樂只是眉目微閃,一道強大的粉色靈氣便從天而降籠罩沉鉤,使他幾乎動彈不得。
“返璞境!”沉鉤心中生出了不少驚駭以及絕望,“你竟然是返璞境!”
“你也算離軍中的核心戰力了。”舒樂一步一步走向他,
每進一步,她給的壓力就大一分,離他還有約三米的距離時,沉鉤不論如何嘶鳴掙脫,都連起身都做不到。
“告訴我,豐谷關內有幾名返璞,你們的計劃又是什么?”
“啊!”沉鉤身體完全被舒樂的靈氣掌控,但他似乎并不想徹底認命,他仍在使勁全身力氣,運轉靈氣到極致想要起身,想要至少攻出一招!
舒樂發現了他的意圖,秀眉只是一動,轟然一波靈氣灌注于他的身體之上!
“噗……”
沉鉤慘叫,鮮血滿地。
“算你運氣不好,被我抓個正著,你不準備把答案告訴我嗎?”
沉鉤咧著嘴,絕望而笑,“夜色……沉鉤,日色……沉劍。我兄弟二人中,我更為人鎖不喜,但……但我依然是離國之修,怎會干出出賣同胞之丑事!”
“只恨,還未殺得一人便殞命在此!恨,破不進返璞!”
舒樂瞳孔有些微微的睜大,她想到了顧益說的話,雖然是敵人,但從他們的角度看,他們做的也是正確的事。
我的外掛跑路了